原形毕露,暴露出骨子里头的凶性,“有没有过?回答我!”
静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肯吭。
先前他足足晾了她一个时辰,这回也该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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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回到家时满脸是泪,睫毛上还冻着旧的,新的便已迫不及待地滚滚而落。
银儿和翠柳都吓了一跳,“怎么了,他不肯借咱们么?”
静临脱掉外衣,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褥子上,脚跟对着脚跟,蹬掉了两只鞋子,回手拉下被子,将身子和头都蒙的严严实实,哽咽道:“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翠柳还想多问几句,被银儿拦住,便也住了口。
被子将人世间隔绝出一小块令人安心的黑,静临躲在这一小块黑里,咧着嘴尽情地哭,心中无限恼恨都化成了泪,将这片小空间弄得潮气淋漓。
满脑子都是段不循。
那贼人没得到想听的话,竟翻脸不认账,死活不肯借银子。
她最后问他,“若我告诉你,这银子是救我性命的银子,你也不肯借么?”
他整理好衣袍,将腰间玉带系得一丝不苟,没事儿人一样笑着道:“你的性命与我有何干系?想来自然是有人看顾的,段某可不敢越俎代庖。”
静临咬住被子,像是咬住他的脖子,痛彻心扉的却是自己。他给的欢愉有多极致,羞辱便也有多极致。如果现在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会像阉了柳文彦那样阉了他。
一觉醒来天已黑透,静临靠着被褥发了会呆,一张口就要吃饭。
翠柳今晚蒸了香米饭,炒了一盘葱爆羊肉,一盘地衣溜鸡蛋,都给静临留出了一份,从灶上端来还是温的,和新出锅的一样香。
静临饿狠了,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菜也吃个精光,看得银儿直咋舌,“没事了?”
静临用茉莉香片漱了漱口,擦了擦嘴巴,“能有什么事?求人不如求己!现在什么时辰了?”
翠柳道:“刚过亥时。”
“不早不晚,正好。前些日子我教你找人戗剁骨刀,你去了么?”
翠柳浑身发毛,睃着静临,不知道她要干嘛,“去了……”
“取出来,”静临站起来穿好外衣,“现在这个时候,里坊灯还亮着,那帮人不敢过来。咱们这就动手,能做多少是多少,剩下的明天再弄。”
“你说的做……是什么意思?”银儿也被她说得毛骨悚然了。
静临接过翠柳递来的剁骨刀,指腹摸了摸刀刃,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回头深深看了银儿一眼,“死沉的一大坨,不分割开来,凭着咱们三个能搬动么?”
静临将两大背篓柴禾挪到后院,准备事后挪到地窖盖上遮掩,教银儿和翠柳各去前门和后门盯着,自个掀开地窖盖子,拖着锋利的剁骨刀,扶着梯子走了下去。
片刻后,眼睛适应了地窖内的黑暗,静临看到柳金龙正直挺挺地趴在自己身前地上,头向一侧偏着,眼窝微凹,牙齿外龅,脸上像是涂了一层黄色的蜡。
胳膊和腿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势扭曲着,这是因为当日往下扔他的时候太慌张,没有来得及照顾到死者的仪态。
静临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利刃刺破皮肉的阻碍感,听到了骨茬断裂的咯吱声。
一种发自肺腑的厌恶感在腹中翻江倒海,静临将心一横,双手握住刀柄,将刀高高举起——倏地,后颈感到一股凉刺的痛,紧接着,擎着刀的手臂发麻、发僵,静临想回头去,却惊恐地发觉,自己既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了。
坏了!翠柳和银儿……静临心急如焚,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若是柳祥将自己三个送官的话,可能还有一条活路,若是他不肯……那这里就是自己三个的葬身之处了!
“扑通”一声,有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手一空,刀被他拿走了。
静临心跳如擂,每一下都直冲嗓子眼。后背的汗毛像是猫尾巴上的毛,根根炸开。
那人将刀往地上一扔,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随后将她往肩上一抗,噌噌两下爬了上去。
静临吸了一鼻子熟悉的白檀气味,泪水夺眶而出。
被点了哑穴的翠柳和银儿小跑着过来,一左一右拉住静临的胳膊,身后现出冯象山和两个面熟的黑衣人。
冯象山冲着静临微一颔首,低声道:“这种事交给我们来做。三位姑娘快回屋去,把门闩好了,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睡上一觉,明早起来就没事了。”
段不循背过身去,在夜色中站成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