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将一死酬知己,却道明月不传情(1 / 4)

擒风流 夜雪湖山 3079 字 11个月前

昌启三年是农历丙寅年,刘阶属虎,正逢本命。

刘夫人早就请人给他算过,他五行属金,命格中自带西方肃杀之气,本命年就是双虎相逢,乃是大凶之兆,须得避太岁、躲灾星,慎而又慎方能化解。

刘阶年轻落魄时曾在国子监门口算过一卦,那算卦人像模像样地看他的面相、手相,又要他抽签、掷大钱,每样都要单独收取银钱,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刘阶当时笑着问他,“我若非要强求呢?”

算卦人怪看了他一眼,摇头晃脑道:“天意如此,你若非要逆天而行,轻则竹篮打水一场空,重则家破人亡、不得善终啊!”

刘阶当即掏出十两纹银放在掌心,又问他:“先生可能帮我破一破?”

算卦的见到钱眼睛立即亮了,只是还装模作样地皱着眉,为难道:“也不是不行……”

说着就要过来接他手中的小银饼子,刘阶冷笑一声迅速收回手,从此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嗤之以鼻。

不名一文时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已位极人臣,下人捧来红色中衣、腰带,大红内里的衫帽,他执意不肯穿戴,拗不过刘夫人苦口劝说,最终只得挑了一枚化解太岁的宝相花吊坠佩戴在身上应景。

最近大雪下得连绵,整个腊月都是灰沉沉的,直到二十九日方才放晴。昨天后半夜却又刮起了大风雪,声音山呼海啸的像是要将房子都刮倒了一般,今天早上已是风止雪停,晴空万里。

刘夫人忧心忡忡,说天象异常,恐怕不是吉兆。刘阶早起站在廊下看庭中松柏,只见大雪之下翠色依旧,不由想起去年阉党为他量身定制的那副春联:阶上松柏留日月,堂中梅杏焕新年,横批乃是乾元一振。

刘阶想到此处精神也不由跟着一振,笑着反驳道:“妇人之见!我倒觉得这是大吉之兆!”

年前,陆梦龙编纂的《内官要典》终于定稿,经刘阶亲自删改后付梓印刷,果然一经问世就成了京城各大书铺的畅销书,销量仅次于历年八股文选。文渊阁的几个年轻吏员私下嘀咕,说这书如今在国子监和六部科房里是人手一本,无论是清流还是阉党都在明里暗里地议论书中的内容。

势造得好,朝堂的仗就打得漂亮。

众清流群情激奋之际,谢清和一本奏上,自然就如点燃了爆竹引信一般,接二连三地爆出更多的弹劾。

这些天刘阶冷眼观瞧,除了刑部尚书耿中为首的中间派外,站在自己这头的占绝大多数。高和的旧部也有归顺了阉党的,到底在乎读书人的身份,又畏惧言官弹劾,不敢在朝堂上公然表态。

对耿中这伙人刘阶倒是不担心,这帮人不过是一群只会做事的刀笔吏而已,说得好听是纯臣,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怕事。这帮人又都是极重官声的,倒戈高和倒还有可能,郑珏么……那是万万没有这个可能的。

说一千道一万,郑珏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奴才,高阁老在时不就硬生生地压着他一头,他几次三番在先帝跟前进谗言,到底也没将高和怎样。若不是后来与刘阶联手,俩人来了个里应外合,他郑珏也坐不上掌印之位。

阉人轻狂,一朝得势就忘了提携之恩,处处托大,摆出一副与刘阶平起平坐之势,刘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忍让,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不如好好教训教训他,以免他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

段不循看出他踌躇满志,策略地提醒了两句,“学生三人自然唯老师马首是瞻,其他人倒是未必。郑珏是奴才不假,毕竟是皇上的奴才,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老师痛打落水狗之前,最好还是先与它的主人知会一声,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刘阶闻言只是一哂,“这个不用你说。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老师比你清楚。”

毕竟师生一场,对于小皇帝的个性,刘阶还是有把握的。除此之外,他心里另有一份隐秘的想法,那就是趁着皇帝年岁尚轻时亲手扶持一个掌印太监,这样才能将内阁首辅之位坐稳了,不至于重蹈高和的覆辙。

郑珏老奸巨猾,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莫说他如今不听使唤,即便是他俯首称臣,刘阶也觉得此人不能久留。这么一想,此时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再过几年皇上心里有了主意,他再动作恐怕就晚了。

他心中主意已定,段不循再如何提醒他,招来的不是怒斥就是不冷不热的讽刺,次数多了,段不循干脆缄口不言。

从刘府出来,谢琅似是欲言又止,段不循上马车前回过头等他。

他面色沉郁,跟上前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是因为柳金龙之事才迟迟不肯娶她?”

前些日子坊间都传是段不循杀了柳金龙,这才引得柳祥为子报仇,导致了冉静临难产失子。

之后又有人在宛平县南发现了柳祥的尸首,跟他一起死的还有一人,旁人不认得,谢琅却是在山西会馆见过数回的,正是段不循那个不知所谓的义兄伍民。

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很难不教谢琅怀疑到段不循身上。段不循素来是个敢于铤而走险之人,手段又老辣狠厉,以谢琅对他的了解,这些事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