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掌了三代节度使军权的百年大族,家族从未出过一起合离的先例。”
他靠在城墙边,抬起头,望着头顶黯淡星辰,仿佛对着身边醉到坐不稳的姜鸾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
“上街观灯的马车只送回了我,却没有我母亲。裴氏家主的夫人走失,当夜便惊动家族,广撒人手四处寻人。未出正月里,人就寻到了。一口厚重棺木送进了裴氏本宅。按正妻的待遇,从本宅正门入,七日灵堂,各家吊唁,风光落葬。”
他的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从此葬在她逃不出的裴氏祖坟里。”
姜鸾耳边已经嗡嗡作响,几乎躺倒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
她失神地仰望着头,黯淡星空的下方,正低头凝视着她的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锋锐表情。
姜鸾喃喃道,“裴……小舅?”
裴显失笑,摸了摸她绯红的脸颊。“这回才是真醉了。”
“醉了才好。”烈酒灌喉而入,喝得太多次,便连入喉的那股辛辣都不怎么刺激了。
裴显自言自语道,“一醉解千愁。若不能喝醉,连借酒装疯都不能。不得痛快。”
他借着胸腹升腾隐约的酒意,在唯一醉倒的听客面前,继续往下说,
“母亲怎么过世的,年少时不敢问。长大了,我接掌节度使的第二年,过年回家问过一次,父亲不答。”
“本以为岁月漫长,总能寻出答案。没过两载,父亲也过世了。世间再无人能答。”
“父亲过世也是在正月里。边境突厥人骚扰犯边,战事打了一半,朝廷下令夺情留任,我不能奔丧。族里大办了丧事。父亲先后娶了三任妻室,最后按照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和母亲合棺葬在了一处。”
他笑了笑,“生为怨偶,死后同穴。”
姜鸾睡沉了。
醉酒绯红的脸蛋,枕在他手臂上,绾发的玉梳散开了,柔软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他的手肘间。
热闹的傩舞队伍已经快到宫门外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响动,吸引了城楼上守将们的全副注意力,也掩盖住了城墙边的细微动静。
裴显把滑落的大氅拉起,重新密实地盖在她身上,接过她手里要掉未掉的酒杯。
“阿鸾,河东裴氏的男人,你禁不起。”
他坐在她身侧,喝干了她杯里剩下的酒。
城楼高处呼啸的冬季朔风里,在满眼满耳的热闹歌舞动静里,他摸了摸早已醉沉了的天家贵女柔软的乌发,沉沉地说了最后一句。
“别来招惹我。喜欢谢五郎,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