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应答。
那截雪白的腰肢在他面前,白得晃眼。两边浅浅的腰窝小巧可爱。
他若有所悟地挪开视线。从进屋就始终绷紧的肩胛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这就对了。
在他最隐秘、最美好的幻梦里,他们当然会排除万难,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
在无数个惊醒的午夜,他曾经梦见同一个场面。
枝头泛起新绿的古雅庭院树荫下,她远远地看他走近,指尖一圈圈绕着发尾里的缠金线,像只矜贵的猫儿那般翘起下巴,站在原地等着,眼角余光睨着他。带着隐约期盼的眸子闪亮如天上星光。
从她大病好转、第一次用这般眼神瞄他的阳光细碎的初春午后,他们就应该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
在他的面前,卸去了满身病痛的姜鸾,带着活泼康健的红润气色,慵懒地靠在他身侧,语气随意而亲昵。
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他握着她温暖的手掌,捧到唇边,极珍重地轻吻。
虽然不明白这个荒谬梦境从何时开始,他却清楚地知道,梦境虚幻,会随时随地、毫无预兆地结束。
他要抓紧机会。
“阿鸾。离别日甚,想念亦久。”他紧握那双纤长柔软的手,喃喃地低语,
“许多年来,你始终不曾入梦。今晚相见,我极高兴。”
姜鸾:“……”
姜鸾手肘半撑起身子,怀疑地瞧了他半天,眼神明明白白都是“今天犯了什么大病?”
她凑近过去,略带疑惑地摸他的额头,顺手把他习惯皱起的眉心又揉开了。
体温正常。
“昨夜没喝酒。今早没起烧。”姜鸾诧异地自语,“怎么像是说梦话似的不清醒。该不会出去一趟,撞邪了吧。”
男人的眉目陷在逆光阴影里,没有回应,像在沉思。
沉思良久,他抬起长期握刀而粗粝的手指,像是下定决心般,探到她莹润饱满的粉唇边。
轻轻地捏了捏。
柔软,温热。带着人体呼吸的鲜活的热气。
他收回手,无声地勾唇笑了。
“今夜有福,得以赐下如此美梦。”他轻声对自己道,“美妙幻梦,聊慰平生。却也该醒了。”
在姜鸾纳闷的视线里,他倏然起身,捏着自己温热的指尖,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裴显捧着一盏新沏好的热茶,从外间走进来。
迎面对上了姜鸾“你到底犯了什么大病”的眼神。
“我就知道。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时间长了,人肯定会出毛病。”姜鸾就着裴显的手喝了几口热茶,放下茶盏,开始叮嘱他,
“瞧瞧你刚才进屋时的样子,低沉又悒郁。我问你怎么了,你偏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应我。等下别急着走,我叫吴太医来,给你从头到脚地查一遍。”
裴显:“?”
裴显抬手指着自己,笑了声,“裴某进屋的样子,低沉又悒郁?”
姜鸾捧着茶盏,想起刚才逆光看不清的神情,肯定地连连点头。
“低沉又悒郁。”
裴显嘴角噙着笑,抬手按住她头上柔滑的乌发,狠揉了一把。
“是谁整日里耍赖?每到逢十的日子,不是肚子疼,就是癸水来,现在连猫儿生病的借口都用上了,就是不肯老实出宫去我府上,反倒埋汰起我来了。”
姜鸾哎呀呀地捂着脑袋往床里躲,
“谁反悔了,明明是你先不做个人。去了几次你的兵马元帅府,第二天我连腰都直不起身。每次都这样!”
裴显手长,追过去继续四处乱揉她满头凌乱长发,淡笑,
“之前商议‘一五一十’的约定,我起先不同意,是谁哄我说:‘金口玉言,绝不反悔。以后入了帐都听你的’。哄得我应下,现在连‘一五一十’的约定都要作废了,陛下?”
“呸,你说谁反悔呢。金口玉言,从不反悔!”姜鸾把发尾从裴显手里扯回来,气喋喋地说,
“以后逢十还是出宫,但不许大白天的把我往你府里带。白日里你陪我四处走动探访做正事。晚上再去你府上。”
两人郑重地击掌立誓。
———
安静的水榭深处,裴显从美梦中醒来。
今夜原本是个寻常的夜晚。
饭后,他入御花园散步,随行亲兵封了整座园子,宫人全数赶出去。
初秋天气燥热,他喝了不少酒,酒意上涌,顺着水声随意漫步,前方是个荒僻的莲花池。
满池盛开的睡莲,蜻蜓低飞,金钱龟在浅塘里四处游动。
朝廷财政吃紧,今年裁撤了不少宫人,这处池子是御花园半荒废的地带,平日里无人打理,莲花却也开得热热闹闹的。
他漫步过去得随意,不料意外惊扰了先到此处玩耍的几个孩童。
身穿华丽锦袄的女童惊惶地跳起,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裴、裴相。”
裴显冷淡颔首。
是小皇帝的妹妹,福仪公主。才过了八岁的生辰,从小怕他怕得厉害,见他仿佛老鼠见了猫儿。
“公主请回。”他自顾自地走进水榭,入宫不卸的腰刀扔在地上,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