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哪?”容芊妤问。
薛霁神神秘秘没说,“领你去个地方。”
他替她执伞,她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相携走到了京郊一处偏僻的房子,地段虽然偏僻,但房屋并不算破败,没有杂草,收拾的也算雅致。
容芊妤只当是他另外购置的房产,“薛掌印,你还说你没有别的宅子,这不是又一个吗?”
薛霁跟在后面解释,“这是我师父的祖宅,我师父是当年这一代出名的净身师,干这活三四十年了,一年少说也有百十来个人要做。我当时被抄家,一直住在姑姑家,后来闹天灾,姑姑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送的送卖的卖。不过我没怨过她把我送进宫做太监,家里艰难本就该分担,如今说来都是玩笑,当时却因为这点小事愁苦多年。”
此事他从未示人,庆云跟了他好多年也不知道这段往事。
容芊妤对大周的事情知道不多,可能混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人绝非等闲,大概是读过书的人。
这些话,这些如今脱口而出的故事是薛霁最深藏,最柔软饿地方,曾经困他一时,如今才找那那个愿意听他发发牢骚的人。他把真实的自己包裹在掌印太监薛济明的外壳之下,把最真实,最弱软的自己,尽数展现在容芊妤面前。
非大忠即大奸,薛霁显然都不是。
如果一切顺利,他本该有个好前程,和那些新科进士一起讨论国事,畅所欲言,就像庆云说的那样,早就孩子两三个了。可世间没有如果,他家境殷实却家道中落,从此那个满怀大志的小公子,为几两碎银断送了璀璨前程。
“再苦再难可也有活下去的办法,做工学徒,唱戏卖艺也好啊,为何一定是这条路?”
他说这些活计容芊妤从不清楚其中辛苦,可如今这条路有一定很难走。
谁家有个这么漂亮聪明的男孩,会忍心送他进宫当太监呢。
“月例、公费钱、主子的恩赏钱,每个月发米发粮,加上一些杂七杂八,逢年过节,干这个总比出去风吹日晒挣得多,说进宫当差也体面,而且宫里供给吃穿,我花不完还能寄给家里,减少点开销。”
他讲诉着从前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都结束了。
容芊妤虽然不甚了解,可童年一样寄人篱下吃苦的日子是一样的,遂将手搭在了薛霁的手上聊表安慰,“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的趋炎附势的人,可为了生活有时候又不得不违背本心,他们不知,我明白你。”
两人坐在曾经净身的房间里,眼前景象,薛霁还能隐隐感受到曾经躺在这张床上哭了好久,可为了活下去他没有选择。
看着他如今侃侃而谈,伤痛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他依然是那个清醒得少年。
“六岁我家道中落,七岁净身入宫,十四岁姑姑痨病去世,这个家终究是不需要我寄钱了。”
容芊妤听得很专注:“后来呢。”
“后来我跟了当年的秉笔太监做侍从,差不多就和现在庆云一样,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我念过书会写文章,再加上能言会道很讨那位喜欢,和符桦当年碰巧见面还算投机,就这么一来二去慢慢日子就好起来了。”
说到符桦容芊妤突然又好奇了,“你与符桦是如何认识的?”
“……”
“说啊。”
“……”薛霁依然不说话。
他有意躲闪不想回答,容芊妤也猜到多半是有什么隐情,“薛济明,快点说啊!”
薛霁有些畏缩,“我跟他啊,因为女人认识的!”
“怎么,他带着你逛窑子?太监逛青楼啊?”
“当然不是了,是崔如眉,当时我们就认识了,说到底还是我帮他找上崔如眉的。”
“怎么说?”
这又是一桩隐情,果然一炸又顺藤摸瓜知道了好多,这个死太监瞒着她好多事。
薛霁继续说着当年的往事,“那会太子十六,一次外出遇到了崔如眉,后来被皇后知道了我给他想的办法,能把人收入囊中又免了责罚。说来说去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我也才十七,放现在我肯定不会了,崔如眉那女人完全不值得帮助。”
他急着撇清关系,生怕再因为崔如眉惹容芊妤生气。
见他这样谨慎,容芊妤倒被他逗笑了,“你干嘛,我又没说怪你,不打自招?”
“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
“那你那师父的事呢?”
“当时我姑姑把我带到他面前想给我净身,可是当时的手术险些没扛过去,我害怕,乱动,手术没做好,修养了大半年险些错过当年的选拔。后面我主动又切了一次,这种净身没什么麻药多半是硬抗,很多人都死了,我是唯一一个做了两次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是全白?何必呢?”
大周大宦官选拔一般多为半白,而他却是主动要求全白,一次手术已经要了他半条命,还要再做一次,想来应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他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下得去手。
他从未后悔过,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形有些唏嘘,“既到此处,就不能给自己任何留后路,为了我家里好过些,这样才走得长远,也终于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