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也许是从小随着外公外婆长大的缘故,秦游是个作风老派的男人。

具体到行为,那就是哪怕心中的欢喜多得已经溢出来,面上 也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还会嚷两句诸如“你这个样子怎么干得好活呢?放着我来。”这般的话。

于是此时的秦游就举着端着满满一盆清水不知所措。

明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该如何料理这些肉的……

考虑到当前没油、没辣椒、没孜然、还少盐的状况,秦游已经将底线退到了野鸡清水炖煮,松鼠单纯烤制了。

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愿望,此时也无法实现。

因为家里,没柴了。

出门前特意搬到屋檐下阴干的泥丸已经被搬了回来,正在他的脚边。

初春夜晚的风硬得狠,若是等着他这个忘性大的来收拾,这些泥丸就要变冰丸了。

这是好事,但秦游此时见着这些泥丸就莫名的烦躁,仿佛这一个个小东西脸上都挂满了嘲讽的笑容,正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吵嚷。

因为他就是为了烤这些泥丸才把家中的柴火给用尽的。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巧男也难为无柴之炊啊!

他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忘性大,要知道他出门前可以特意带了砍柴刀,想要把这开门七件事中的头一件给补上的!

就在秦游心思急转,欲要想出个对策之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外推开了,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和风一起灌了进来:“良人,你在作甚?”

北风让秦游和灯火都是一跳。

秦游唯恐这点火光也灭了,身体要比脑子快得多,一把将人给扯将进来,顺带着掩上了门。

秦游家贫,家中仅有的一件复衾,也就是加厚的双层衣物还被今日早间前来要账的无赖儿给拿走了。此时将人扯入怀中,便觉如拥一块暖玉,烫得他心神一荡。

好在这点遐思旖念很快就被少女清脆的声音给冲散:“咳咳咳,怎地如此大的烟气?良人方才不是说要给我炖鸡汤喝吗?莫非是夜深不利点火,把灶给堵了?”

秦游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就是不说一句话。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原主对这个小妮子是又爱又恨了,因为他现在也是。

这小妮子是被烟呛到了不假,但绝不是被柴不充分燃烧的烟给呛到的,而是这照明用的麻藁。

麻藁就是灯油的替代品,好处是便宜,就连他这种家境都用得起。坏处就是烟很大,熏眼呛鼻,让人很不舒服。

秦游现在百分百肯定,这小妮子一定知道家中没柴的事。

秦游不是原主那个大男子主义到有些偏执的半大少年,更为成熟的灵魂让他从容的消化掉了心中陡然升起的闷气,放软嗓音说道:“却又作怪。快说,你把从仲父家拿的柴火放哪了?”

秦游这么说是有缘故的,因着今晨有无赖儿上门要账,大男子主义极重的原主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摆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强硬姿态,强做无事让忧心忡忡的燕芸去相熟的里长家中避祸,这才有了原主被殴得昏死过去,被秦游阴差阳错顶替的后续。

秦游此时口中说的仲父,就是让燕芸前去避祸的里长家。

果不其然,秦游听燕芸说道:“仲父说,今晨他在田间劳作,来不及回里中帮你,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正巧下午恒弟随我返家之时见到家中无有柴薪,砍柴刀又被良人你带上山去,便去征得婶母同意,从家中扛了一捆过来。

前些天刮风,又将灶屋的瓦刮去不少,妾身恐夜间有雨雪将这柴火打湿,所以都堆到了东边。良人要用的话,妾身这就给取来。”

湿热的呼吸,穿过轻薄的葛布,尽数喷到了秦游的胸膛上,但他的心却在不断地往下沉。

好在麻藁照亮的区域有限,燕芸并看不见秦游的神色变幻,所以在听到秦游低低的应了一身嗯之后,就欢快举着唯一的光源朝灶屋东面摸去。

在黑暗中,秦游狠狠的搓了两把脸,把自己僵硬发酸的肌肉给揉散,免得等会生起火了,被燕芸这个机灵的小妮子给窥出端倪来。

“在田间劳作,来不及回护么……”秦游在心中反复咀嚼着燕芸带回来的这段话,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说到底还是怕惹麻烦上身罢了。毕竟这些无赖儿讨债时,应对相帮的左邻右舍最常用的一句话便是:“你这般仗义直言,不如替他还债如何?”

纵然冯况是本里的里长,不会被三言两语拿住,也少不得要费一番唇舌,卖出去好些人情。

依照那位冯家仲父的脾性,必然会觉得为着他这个故人之孙这般做,实在是划不来。

看来这一捆柴草,外加中午的那两个蒸饼,和对燕芸的庇护,就是冯家这位里长能给出的全部支持了。

听到簌簌的声音,秦游才惊而回神,赶紧收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靠着自己过人的目力把燕芸抱着的柴火给接了过来。

燕芸倒是颇有些少年不知愁的意味,反而笑着问秦游道:“游哥你在想些什么?”

两人是青梅竹马长大,成婚又只月余,是以燕芸常常改不过口来。

秦游很自然的接过了引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