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却有了绝不能没有芸娘的念头。
他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孤苦无依,需要一个人为他点一盏灯,留一扇门。
当看到冯况家门前围着的那一群人,和四周悄悄打开的门缝时,秦游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热闹的还在。那就说明热闹还没完,芸娘还没被强行抓走。
看着为首那个锦袍佩剑,文质彬彬的青年,冯况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他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兄长不为他谋取亭长的职位了。
因为他连手底下的里监门都管不住!这要是出去当了亭长,十有八九会被手底下的联手拉去填坑,说不定还会带累兄长。
汉延秦制,在乡之下是亭,再之后便是供人们聚集居住的里。为了遏制盗匪流民,让民众专心农事。每里都会设一名里监门,负责登记每日进出里的生人和开关里门。
由此里监门的权力可以延展到拒绝陌生人入里。
冯况确如冯翼所说,小节有损,大节不亏。所以自打知道秦游家被武犊给砸了之后,就特地吩咐了里监门,五日内若再见到武犊那帮人,就不要放进来。
不然如此这般三天一大砸,两天一小砸的,容易弄得里中人心不稳。
可如今看着那相熟的里监门对着锦袍青年一脸谄媚的笑着,哪里有昨日答应他的信誓旦旦。
冯况不愿得罪锦袍青年是一回事,可对方公然跨过界,把他的脸皮放在地上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时一个冯家的大奴挤进人群,附耳对着冯况说了几句话,引得冯况的脸更黑了。
郑耳这个小婢养的,眼瞅着要升到县中为吏了,就借口身体有恙,不愿淌这滩浑水了。
胸中一口气越聚越多,几乎就要将冯况的嘴撑开,吐出一句,你一个非陈氏主枝子张狂什么!
但话到嘴边,还是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
原因无它,惹不起。
毕竟这大汉朝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平帝后,登基的就尽是些娃娃皇帝,怀、冲、殇三朝帝王,硬是没一个能挺过十年的。
因为前些年国无长君,羌贼时常长驱直入,掠走大量的工匠、民口、牲畜和铁器。
所以自殇帝崩后,朝中一致决定由平帝的三子东海王承继大统。这位东海王的优点非常朴实无华,淮南著名方士随业曾给他相面,说是长寿之相。
东海王继位的时刚满十八岁,改年号为治平。如今已是治平六年,听偶尔游学至县中的太学生说,皇帝陛下的身体的确非常好,撑过十年是没问题的。
但立第三子为帝的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那就是汉家一般只给前两位皇子进行帝王教育。
而这个传统还是从宣帝开始的。
这位幼年流落民间,后来用铁腕手段诛除霍氏的帝王,晚年在权衡利弊许久后,废除元后嫡子故济南王刘奭太子之位,改立二子琅琊王刘钦为太子。
至此之后,汉家的太子就变成了在最年长的两位皇子中择优,配给这两位皇子的僚属也是汉家最优秀的人才。
东海王是较为年幼的三子,打小就没有被教过。登基为帝之后,又不爱学,所以行事就有些荒唐……
比如说广派舅家渤海陈氏族人到各地做官,借这些人的手搜集盖宫殿、养骏马的钱。得亏朝中还有刚直之臣,否则这位陛下说不得会卖官卖爵。
譬如面前站着的陈卫,他的从父陈任便是如此空降城固县,硬生生将过往只有一个县尉的城固县变成了两个县尉。而且凭借着外戚的身份,还是做的地位要更高一截的左县尉。
每逢御史进谏,便以先祖孝武帝自比。
对这个说法,冯况本身是极度不以为然的。武帝时拓地千里,打得匈奴连年累月的哭嚎。四夷宾服,言必称是大汉最忠实的狗,现在却连小小的羌贼都敢时常冲着朝廷叫嚣,毫无尊卑之别。
但这话还是不敢说的,因为宣帝时太史公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就因言获罪,被砍了脑袋。
以当今陛下对舅家的的宠爱信重,他要是嘴快敢说,明天尸体就会出现在护城河里。
有的是人愿意用他的命去做见面礼。
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他的确是怂了。
陈卫很满意冯况的反应。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可是渤海陈氏子弟,天生就要比这些贱民高一头。城固县内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他正欲推开已经气木了的冯况,人群却忽地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大汗淋漓,发髻散乱,但眼睛却亮得吓人的少年郎快步走到他面前。
-------------------------------------
(文德)后与帝冲龄相伴,及长,税赋催逼日盛一日。帝为谋生计,外出贩货,不慎为奸商所骗,本债合计约万钱。
帝感伤于心,尝谓后曰:“丈夫无能,致使妻子受累。”
后答曰:“夫妻一体,死生与共。”——《梁书·卷一·本纪第一·高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