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连稍有见识的里民都能瞧出来秦游头角峥嵘,非池中之物,遑论高贲这个以重振家声为己任的乡候之后。

即便不能收归己用,但交个朋友总是没错的。

于是在将大部分肉都散给里民后,高贲以感谢冯恒在分肉时为他点明备细为由,邀秦游与冯氏兄弟去他在东乡的庄园饮宴。

高贲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秦游也无意得罪高贲这个公子哥。

有道是你有情,我有意,那便有戏。

于是几个人很快就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般,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然后高贲就和冯家兄弟一道缩在墙根搓手跺脚了。

高贲目光越过半人高的篱笆,却什么也没看到,忍不住把交叉拢在袖中的双手抽出,使劲搓了搓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耳朵,好奇地问向和他境况相仿的冯氏兄弟:“阿旗,阿恒,秦君平时也这样吗?”

并非是他长嘴多舌,要做那窥人私隐的恶事。

实在是,实在是……这样的秦游反差太大,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这到底是哪里的规矩,男儿丈夫出门与朋友宴饮,还要和家中妻子知会一声的?

想他十二岁就外出宴饮交流,也只在最初几次向阿父讲明,连阿母那都是让奴婢前去知会一声。等到了如今这个年岁,更是可以自由在外,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常事。

更何况秦游前去知会一声也就算了,毕竟妇人囿于家中,忙于锅灶蒸煮之事,多是没有见识的,说一句也可让她安心。

但何至于一刻钟都不出来啊!要是早知如此,他可不会在这傻等,这冷风都要把他给吹透了。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秦游这能猎熊的英雄,还有专诸之疾?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高贲这话中吃瓜的意味太过明显,连冯旗都听出了其中的蕴含的意味,悄然皱起眉头。

这年月,别说惧内,就是爱妻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宣帝时的名臣张敞,官至二千石京兆尹。曾因在闺阁之内为妻子画眉而被御史弹劾。宣帝问之,敞答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宣帝爱其才,终不忍责之。然以其人轻佻,不可托大事,令张敞终其一生都没能迈过京兆尹这个坎,官至九卿,位拜三公。

张京兆后来有没有为那一句闺房之内,有胜于画眉者后悔,今人已无从得知。

但冯氏兄弟都清楚,绝不能让大兄背上这个名声,就是怀疑也不行!

否则大兄一介无依无靠的白身,出仕本就艰难,如今侥幸有些微名,就多了这么个揣测,这辈子都要在乡间蹉跎了。

冯旗知道自己嘴巴没有弟弟利索,于是干脆把弟弟袖子一扯,示意冯恒前去交涉。

高贲只是因为出身贵胄之家,在此之前身边从没有过操心出仕问题的朋友,所以显得有些口无遮拦,并非是存心使绊子。

一俟见得冯家两兄弟瞬间严肃的面庞,他就知道自己这张嘴惹祸了。

正脑中急转,欲要找个说辞把话题岔开,就听冯恒郑重其事说道:“高君莫要误会。大兄如此作为,实是因他与姐姐相依为命多年……”

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春意浓浓。

秦游罕见的有些畏手畏脚,不太敢去看燕芸的眼睛。

此时的他才算是明白了当初外公那句醉话“莫管在外头多威风,回到屋头还是怕婆娘”是什么意思。

嘴快答应去喝酒一时爽,临走时报备火葬场啊。

燕芸本来是打算生闷气的,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从没听说过男子出门还要征求家中妇人同意的。

奈何秦游这心虚的模样实在是摆得太好,这几天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能嬉皮笑脸哄她开心,让她有胆子把心中的火气摆到明面上来了。

“身上那么多伤,还要强撑着去喝酒宴饮。成日里忙忙碌碌,到晚上也不着家……”

她性子绵软,斥责的话经她的口说出来更像是娇娇的抱怨,听得秦游面红耳赤,只得张口干巴巴的解释:“芸娘,今日是事发突然,那高贲……”

“我知道,高君是县中的贵人。良人是要干大事的人,将来少不得要与这种贵人打交道。我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野妇人,本是不该干涉的……”

秦游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里听得这种话,闻言也顾不得解释了,直接握住燕芸的手急切说道:“芸娘我……”

“诶,你别动,都挡着我的光了,扎着你了我可不管。”燕芸很是满意秦游的应对,挣开秦游的手,嗔怪地望了他一眼。

秦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赶紧恢复成标准的木桩子,任由燕芸在衣上飞针走线,把细小的裂口修补成精美的纹路。

俗话说的好,舟中赏霞,月下看影,灯下观美人最是动人心弦。

今日家中得了大量的肉,秦游又是第一次受邀去贵人家中做客,燕芸这才狠下心将自己藏着的半盏灯油给取了出来,让秦游尽可能体面的去赴宴。

哪怕补过的衣物并不会因此变得簇新,但少几个裂口代表着秦游重视的态度。

因着这一盏油灯,燕芸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