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不怎么见你说话,害怕了?”陆遥光动作轻缓替她摘下发簪,拾起一缕青丝卷在毛巾里擦拭。
宋清洛悄悄叹了口气。
她在暗庄这些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有权贵之人为了扳倒对家,带着易装人手软围暖香阁的;也有浑身是血命悬一线之人翻窗而入,把金子摔在桌上求她追杀之人命门弱点的;更有持刀抵在她脖颈逼问的。
她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在暗庄稳坐二把手这么多年,凭得就是认钱办事这个死理。
旁人杀伐争斗,就算有人死在她面前,只要钱到位,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见过。既不辨黑白,也不瞎掺和事。
所以李平川的死,对她而言不痛不痒。反正人也不是她推下去的。
但人是陆遥光推下去的,而且陆遥光是她名义上侍奉的夫君,这一点令她十分烦躁。
陆遥光待她不错,她的冷心虽然没被他捂热,但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陆遥光日后在朝堂上的情势她不得不担心。
更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陆遥光一旦有难,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除此之外,她还有两点心烦。
一是李平川死在娘亲坟边,她怕是最近一段时日都要暂避风头,不能再去祭拜娘亲。
二是方才李平川认出了她的身份,喊得那么大声,陆遥光肯定听见了。李平川口中打哑谜似的身份在陆遥光听来定有不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深究,或是怀疑。
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在花满楼当琴娘,不知道会不会立刻翻脸不认人,或者直接休了她?
宋清洛默默瞥一眼替她擦拭湿发的臂膀,雨水打湿了布料,此刻全都紧贴肉身,勾勒出健硕有力的武将之臂。
她抿起唇,咽了口唾沫。
恐怕休了她才是最便宜她的结果吧。
见她还是不说话,陆遥光只当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虽然背着他整得一出又一出,玩得花样还不少。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说不定是第一次见这种生死场景,有些害怕也是正常。
人是他杀的,本与宋清洛无关,既然被他牵扯进来,还是安慰一下吧。
“他平日骄横纨绔,不算什么好人,死不足惜,就当是为民除害了。”陆遥光一边说,一边观察宋清洛的表情。
苍白的小脸也不知是被雨浇的还是被吓得,听完他一席话,原本抿起来的嘴唇松懈了点,恢复了不少生色,只是一对大眼睛还是空洞无神。
好像有点效果,但不太多。
他索性换个话题:“对了,你母亲为何会在那里?她是宋家二房,不该葬的如此草率才对。”
他没敢问为何早逝,感觉这样说不太好。毕竟安慰人已经很为难不通情爱的魔神了。
“她……”宋清洛无神的双眼转了转,对上陆遥光的目光,即刻避开,“她想葬在那儿,我便照做了。”
陆遥光是个明白人,听出她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让自己知道,也不再多问,换了一侧继续为她擦头发。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毛巾与发丝摩擦的声响。
两人沉默很久,宋清洛终于憋不住,问,“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陆遥光顿了顿,若有所思,不动声色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咳,没什么。”宋清洛说完,两人继续陷入沉默。
她默默想,陆遥光莫非没有听清李平川的话,又或者他没放心上,也没起疑心?
可是他居然不觉得她认识李平川是件很蹊跷的事情吗?
思忖间,她悄悄再瞧了陆遥光一眼,神色平静,不像故意藏着事不说的样子。
算了,可能武将的心思就是五大三粗的吧。
没有察觉最好,省心。
宋清洛找了个陆遥光看不见的角度,肆意活动一下五官。刚才绷了太久,都僵了。
然而她的小动作被身旁那人尽收眼底,陆遥光在心中冷哼一声。
还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呢,要不是不想暴露自己鸡公子的身份,现在肯定抓着她兴师问罪了。
“小琴……清洛——”
中气十足的一声呐喊从将军府外传来,二人闻声侧目,停下心中所思所想。
陆遥光:“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宋清洛:“……是不是有人在喊我?”
走到门口,才发现淮桑死死抵着大门,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见到两人过来,十分用力地挤出一个微笑,说话间断断续续发出老牛喘气般的声响:“大人,呃啊!和夫人,呃!怎么来了。”
陆遥光/宋清洛:“……”
门外之人听见门内动静,立刻喊一嗓子:“清洛!小清洛,快给姐姐开门!”
宋清洛外头疑惑:“……宋娇娇?”
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一道缝隙,宋娇娇挤着脑袋凑过来,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嘿嘿,是我,快让我进来,我找你有事儿。”
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将信将疑间,宋清洛还是让淮桑松手,放宋娇娇进了门。
宋娇娇好不容易进来,竟一改常态,没了大小姐刁蛮的脾气,反倒是乐呵呵地抹了把额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