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闱,宋逾白除去闭门苦读,偶尔出门访客,归家时便会顺道到隔壁取走食盒,甚至还给林惜昭捎来了一篮带着春露的桃枝。
这让阿原对他的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她每每提到,林惜昭笑笑不语。
看来不论什么时候,师兄都是最周全不过的一个人。
她更好奇这段记忆里究竟藏着他的什么秘密。
直到春闱当日,他们仅有匆忙几晤。
五更不到,豆腐阿婆家的公鸡已打了三道鸣,隔壁亮起了灯,赶考的人这个时候就要出门,才能准时赶到贡院。
林惜昭轻手轻脚地绕过呼呼大睡的阿原,披衣出门,将一个小纸包搁在隔壁门外的台阶上。
然后,她偷偷等在门口,等到五更一刻,宋逾白果然背着行囊出门。
宋逾白俯身拾起纸包,里面的东西的东西是温热的,料峭春夜里散发着股暖甜。
纸包里夹了一张字条,借着灯笼昏黄的光,宋逾白飞快目光扫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门扉,一抹笑爬上嘴角。
用炭笔草草写了“多谢”二字,孤身赴考的青年将字条塞回门缝。
林惜昭侧头,便见门缝里多出的那张字条,理也不理,提步就往回走,走到一半,还是回头拿走纸条揣入袖中。
上面还有自己的字呢,怎么就能这样扔了。
林惜昭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更才起身。
春闱一共考九日,林惜昭自有事去消磨时光。
浮生秘境给她安了身份,却没完全拿走她的法术。她也没去司妖衙门挂号,只是走街串巷,帮忙处理一些普通的鬼怪之事。
一连三场考过文章、诗词、歌颂后,列位考生出了贡院几乎个个面如菜色,连站也站不稳,任由各自带书童仆役搀扶着。
唯独一人,一身轻松,走下十余级台阶后,依旧衣袂翩翩,脚步轻盈。
“宋清越,明日我在金水河设宴,你来否?”锦衣公子俯在小厮肩头,喘着气说。
“定当从命。”
请客的是贵妃娘家宛平伯府二房的嫡出公子王埠,既是要入朝为官,宋逾白早对这些人情世故有了准备。
宛平伯府除去贵妃,阖府目前在朝中也没什么出色的人才,暂时不会牵扯进什么要命的党争里。
作为交际的对象,很适合。
于是,宋逾白便应下了。
而王埠对他这副淡淡的模样有些不满,但也不能拿人怎么样,毕竟人家有才,几乎板上钉钉能够高中。
宫里传话,贵妃应该是有了消息,他们家也该为未来打算一二了。
宋逾白回家便见门口放了食盒,饱餐一顿后,累得实在狠了。他看着虽有精神,之前也不过强撑罢了,倒头便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拎着食盒敲了隔壁的院门。
林惜昭正坐在院子里喝着皮蛋瘦肉粥,瞧着进门的青年,开口便问:“我观宋公子神清气爽,便是心中有谱,成绩差不了啦。”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熟稔了些,她又道:“要是公子成了状元郎,日后我这房子啊,就不愁租不出去,租不了高价。”
“京城之内房价甚高,在下恐怕还得租着姑娘的房子。”青年清冷周正,请阿原接过了食盒。
彼时,京城之内商贸繁华,房价甚高,高到了一朝宰相直到七老八十才能攒够买房子的钱,不少官员在京城都是靠租房度日。
宋逾白交还了东西,和林惜昭交谈了几句,转身就走,等到他走远了,阿原才敢凑过来,小声说:“我看宋公子不错,很靠谱。”
林惜昭撇撇嘴,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那可是她可亲可近的师兄,对他,自己压根就不会有一点点那方面的心思。
要是有,日后就让天雷劈了她。
林惜昭歪倒在杏花树下的躺椅里,置身春杏飘香中,她打了个哈欠,开始补觉。
到了晚饭时分,她勾勾手指,阿原心领神会地靠近。林惜昭低声吩咐:“守好家里,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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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靡靡乐音与淅淅沥沥的雨点交融,金水河沿岸沉醉在一片繁华靡梦里。
金水河是京城达官贵人、纨绔子弟来往应酬之地,纵使百年后仍旧繁华如昔。
“郎君且慢走!下次再来啊!”
朱婉娘心不在焉地抱着琵琶,她在金水河不算出名,没什么人点她作陪,眼神却空洞洞的,不知再想些什么。
若是那桩怪事没有找上她就好了。
她抚弦的手忽然攥紧,整个人一颤,身后来人立刻扶起她的肩膀:“朱姑娘,不是让你放宽心吗?”
朱婉娘不语,一双美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画舫。
林惜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那艘画舫二层,七八个青年郎君围坐饮酒,歌舞升平,在金水河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姑娘!”她又喊了一声。
朱婉娘这才回过神来,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往林惜昭背后一缩:那……那个东西在那儿。”
“你是说天天入你梦的女鬼?”林惜昭问。
朱婉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