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一步跨进车厢,还没站稳,车门哐当一下就闭上了。 “魂儿,我在路上陪着你吧,哪怕送到你要去的地方之后,我再回来!” 我说完,不等魂儿同意,就把身上仅有的十块钱扔在司机座位前,说“这是两个人的票钱!” 那十块钱是早晨我爹给我的,他临走交代我:“虽然你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但还得去学校看看老师,表达一下心意。毕竟人家也尽心教了咱这么多年,不能忘本!” 冯司机迟疑一下,没说什么,他一脚踩向油门,车身一抖,遂向前冲去。 魂儿看我上了车,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那种眼神,竟让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对她捉摸不透的感觉。 “魂儿,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跟着你上车了,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啊!”我怕她埋怨我,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忙解释到。 那种奇怪的眼神一闪而过,魂儿的脸色立刻又变得舒缓起来。 “担心?是谷哥哥多心了吧!车上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担心的!”魂儿笑了笑,说到,“既然你都上来了,就不说这些了。” 然后她低下声来,悄悄说到,“只是,你很少搭车出远门,我得交代哥哥一声:这一路,你可要听我的话啊!别乱跑、乱看、乱说、也不要冲动!” 魂儿此刻给我的感觉,竟不像比我小的妹妹,而像我的姐姐,甚至比我姐姐还严肃认真。 我慌忙点头,说:“行,行!只要能让我陪着你,我怎么都行!” 司机似乎对我的上车并不满意,他把车开得飞快,且摇摇晃晃。我又是车上唯一站着的人,尽管双手牢牢抓住车顶的扶杆,却还是东倒西歪地,有些站不稳。 “真奇怪,放着空座位不坐,你这一路站着不难受吗!” 司机在前面喊到,虽然没有对着我说,但显然是在提醒我。 此刻外面已经黑了,车里只在我头顶有一盏昏暗的廊灯亮着。借着这灯光,我细看车内,除了最里面的角落看不清楚之外,所有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我正打算回怼司机一句:“车上满满的都是人,哪有空座位啊!” 魂儿却如同猜出了我的心思一般,轻轻踩了一下我的脚,小声嘀咕道:“谷哥,我刚才怎么交代你的,别乱说话!” 于是,我回怼司机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咽回了肚子里。 我去城里不多,因此每次坐车都有些晕车,加上今天车子开得如此不稳,我又这样站着摇来晃去。车子没开多久,我就感觉一阵头晕眼花。但在魂儿面前,我还得硬撑着。 于是我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抓住扶杆。即便这样,我还是渐渐感觉天旋地转。 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师傅,停车,我要下车!” 开得飞快车子随即来了一个急刹车。 司机嘀咕到:“你们不是一起去县城吗?” 话音未落,车子已经停下,车门打开。 看来司机误认为刚才是我喊得停车了。 车子停下,我晕车症状有所缓解。正打算跟司机解释,魂儿又踩了我一下。我赶紧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身后的乘客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我侧一下身子,好给他腾出位置。由于我低着头,借着头顶洒下的灯光,我看清他穿着黑胶鞋,鞋筒里套着工装裤,裤子上沾满了黑煤灰。 这样的穿着我很熟悉,他一定是在赵二爷的煤矿下面挖煤的煤黑子。 赵二爷的煤矿离村子也就十多里路,村子的集市上经常看到这样穿着的人。他们三五成群,赶大集,买东西,下馆子。虽然穿着邋遢、满面尘灰、口音杂乱,但由于花钱阔绰,还是深受集市上做生意人的喜欢。 这个人走到我跟前,突然停了下来。 他竟然从怀里抓出一张五元钞票,伸到了魂儿面前。 这,他这显然是把魂儿当成售票员了! 我正要跟他解释,突然想到魂儿刚才的话,于是没有说话,而是看魂儿的反应。 谁知魂儿也没有拒绝,竟然接过了钞票。 我惊讶之余,由于注意力转移,晕车的毛病竟然消失了,我这才看清那乘客的手。 他粗糙的手虽然被煤炭染得漆黑,但不像以前见过的他们的手那般孔武有力,相反却瘦的仿佛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并且漆黑的皮肤上裂开了好多口子,口子里有殷红的鲜血渗出,如在焦碳的缝隙中燃烧的火苗。 这么瘦的人,是怎么下井挖煤的的?好奇心驱使我忘记了魂儿的叮嘱,睁大了眼睛,且抬起了头,看乘客的脸。由于此刻该乘客的头正好在灯光下面,因此他的脸庞竟清晰可辩。 与身体其他地方相比,他的一张脸,在乱蓬蓬的头发里,竟显得十分干净。但不正常的是,他的双颊竟有两道夸张的伤口,伤口里血肉清晰可见,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血肉里埋藏的骨头。 更奇怪的是,这张脸仿佛不知道疼痛似的,一点儿表情没有,面色也白得瘆人。我内心一阵发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忙再次低下了头。 魂儿从他手中接过钱,他就颤颤巍巍地跳下了车,转眼间就一蹦一跳地隐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我向远方看看,远处是苍茫的群山,群山下面已有点点灯火亮起。这里应该是一个村庄。 乘客下车了,司机却还没有把车门关上。就这样僵持了数秒,司机在前面喊到: “你到底下不下车啊!” 刚才那名乘客不是下去了吗?难道司机没有看到?我大惑不解,正要再次理论。 魂儿踩了一下我的脚,说:“师傅,真不好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