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刹那,周念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消失了,他只看见了沈峤青。
然后回过神,周念低下头,就近坐在了离沈峤青最远的位置。
没有再去看沈峤青。
沈之絮看上去比上次要瘦了许多,背对着周念站在证人席上,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瘦得吓人,低着头时,好像一枝缀着沉重花朵的枯枝,白的能看见凸起青蓝色血管。
但不丑,反而很漂亮,干净的不像是个凡人。
沈之絮低声说:“我很后悔,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就算他是个人渣,我也不该杀了他。我完全可以求助法律。”
“现在害得我唯一的儿子也大受打击。”他啜泣起来,“他成绩本来很好的,还考了全校第一,现在却被我连累在学校里被欺凌,不得已辍学了。以后还要被我连累,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我对不起他。”
他生得那么美,又那么可怜,谁看了能忍心呢?
而在旁听席上,不乏有通过关系拿到位置的媒体记者,周念的身旁就有,正拿着小本子,笔记潦草地速记着。
凡是调查过沈之絮的都知道沈峤青,大家不由地朝后面的沈峤青看去。只有周念忍着没回头。
他看到那人在小本子力透纸背地写下“辍学”两个字,莫名地异常恼火,本来应该是心声的话竟然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不是辍学,是休学。”
记者耳尖地听见,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沈峤青?”
周念不想跟这些吃人血馒头毫无职业道德的记者说话,闭上嘴,装成没听见,拉了拉哥哥,跟大哥换了个位置。
傅律师问:“韩沧从小就喜欢你吧,你们是从初中开始恋爱的。你对他是有爱情的,假如在你理智的情况下,你是不会选择杀了他的。”
观众席上一阵压着声音的哗然,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信息。
“是。”沈之絮说,“我们从十二岁起就认识,我那时为了补贴学费,去他们家的工厂拿一些手工活回来做,因此认识了他。”
傅律师问:“以前的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公司的少爷,以为他是跟我一样的穷人家孩子,还教他怎么做手工,他一学就会了。”
“他是个谦虚的人吗?”
“是,他并不会瞧不起我。还会帮我留着活。”
“据我所知,韩先生在工作时也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对我不顺从他这件事格外恼怒,气急败坏。”
说到这里,沈之絮神经质般地扭了扭身子,神色一变,痛苦地说:“他吓坏我了,他瞪着我,我还以为他想杀了我。我很害怕。”
“在你拿刀之前,韩沧说了什么?”
“他说:‘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沈之絮,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跟我葬在一起。’”
沈之絮带着哭腔,羞耻难当地说:“他还说:‘你不吃药不就是故意想被我艹吗?你就是想要我娶你,我已经娶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作为妻子,被他的丈夫艹有什么错吗?’”
“他说:‘要不然你就杀了我。’”
“然后是他把刀塞进我手里的。”
傅律师出示了一张照片,是案件发生后拍的沈之絮的脖子,上面有红色的掐痕。
又出示了警方检查,刀上有韩沧指纹的证据。
上次周念看视频就看得心惊胆战,这次是当场听到,跟看转播完全不同,他完全地被感染到了。
他想,可能在场只有他一个omega。
只有他才能体会到沈之絮的惊恐无助,他完全把自己代入进去了。
傅律师问:“你听到他的话是什么感受呢?”
沈之絮:“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觉得假如我不顺从地被他强/暴,他就会杀了我,我只想用刀把他逼走。我说:‘你不准碰我,不然我杀了你。’”
傅律师:“在这时你是有杀意的?”
沈之絮:“是。”
“之后,他来抢刀,我跟他争夺起来,我很慌张……”他泪流不止,“等我回过神,刀已经捅了进去。”
“他死了。”
傅律师:“所以,这是个意外,致死行为发生时,你对韩先生并没有杀意?”
沈之絮颤抖着嘴唇,说:“是。”
傅律师说:“我问完了。”
轮到检察官提问,看上去胖乎乎、有小胡子的检察官站起来,他大概盘问了沈之絮一番,沈之絮说得滴水不漏。
周念站上证人席之前,检察官慢吞吞地说:“证人是未成年人,为了保护他的**,将在转播中对他的外貌进行马/赛/克处理。”
周念知道打马/赛/克也没用,学校的人但凡看了视频,就知道是他。
周念在法庭在场众人的目光中走上证人席,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脸上还有稚嫩气息,还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的善良可信。
傅律师:“周念,你是沈峤青的朋友,对吧?”
周念:“是。”
“你曾经还看见了韩沧先生强迫沈先生,是吧?”
“是,我还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