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紫宸国君文昭帝驾崩已三日有余,东豫王城却仍旧是连绵不断的阴雨,丝毫没有停止的征兆。
文昭帝白曦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开女子为官先河,行辟徭薄赋之举,绝对算得上一位明君。
可他正值壮年,却暴毙离世,毫无征兆,不免引得紫宸百姓猜忌纷纷。
女子坐于纪峰塔顶,一袭墨蓝劲装于水雾中映得不是那么真切。她高高绑起的马尾虽已被雨水打湿,却并未显分毫狼狈。
季音记得司玄讲过,淅淅沥沥的雨,鸦雀无声的夜,易生事端,多发变故。
“此番你亲自前来,是受何人所托?我听师姐讲,这皇帝儿子是不少,可成器的却没有几个。”季音拨弄着手中的流云飞针,将目光对准了司玄。
站立一旁的男子生的极为高大,肩宽腰细,身颀腿长,她即使仰着脑袋也仅能瞧清那血红外袍上的金线纹样。
“哦?看来小季音下山的第一个任务,能完成的不错,本座拭目以待。”
季音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喽啰啊,这种看起来会死人的任务居然带我来,你这个阁主当的未免也忒不称职了些。”
“你不是整日念叨想当精英弟子么?任务做的好了,本座自然会许你。更何况......”司玄顿了一顿:“小季音,冥麟阁从不养废物。就算你仗着本座心悦你,也不能例外。”
冥麟阁,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因其位于天凝地闭的霜余山上,鲜少有人可寻其踪迹,加之以门派内弟子奉行“以杀止杀,以血还血”的行事准则,故而又得名“魔教之首”。
而阁主司玄,江湖人称“红衣画莲,血雨染尸”。至于称号的由来倒也简单,“红衣画莲”并非是他爱画莲花,而是有一次他杀人时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将尸体削片后绾了朵莲花的形状,故得名“红衣画莲”。“血雨染尸”则是因为他杀的人数太多且手段过于残暴,流出的血液堆积到一处竟比雨天的积水还要多,故称“血雨染尸”。
不过季音却给出了不同的八字箴言:“错误用脸,帅不自知”。江湖上关于司玄的画像流传甚广,大部分都跟青面獠牙的铁血阎罗没什么差别,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画的像个人样,也是胡子拉碴的粗矮硬汉。不过对于此等现象,季音倒是非常满意:“画吧画吧,画的越丑越好,帅脸我一个人看就足够了。”
司玄的五官身型确然生得极为完美,是那种挑不出一点儿差错的完美。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摆出什么表情或是动作,便已是当世无双之姿。可惜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这张脸的威力所在,反而是在武功修炼上精益求精,造诣颇深,说是现世第一,绝不夸张。
而这样一个人说出“心悦你”这种话,确实很难不令人为之所动。
季音望着他被雨打湿的衣裳,红着脸清了清嗓子:“能不能说正事了,今夜弄不好可是会血染东豫的,到底是哪一位皇子请你动手?”
“冥麟阁是什么地方,既在皇位争夺中请出冥麟阁之人,那么不管何人,他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司玄掏出怀中的信封,嘴角轻轻扬起:“十万两黄金,也配请本座出山?”
“多少?!十万两?!黄金?!你不要我要啊!他想杀谁?我这就提刀给他砍了去!”
司玄理了理衣袍:“小季音是打算替三皇子尊宣王抢下这块烫手山芋?”
“烫手?”季音咋了咋嘴:“这山芋把我烫死还差不多。你说这皇帝老儿也真是的,不立太子,不留遗诏,放个什么密函出来,傻子都知道谁抢到密函谁就能当皇帝吧!这不就是明摆着想看他那几个儿子狗咬狗吗?要我说,之前他们玩党争阴谋都是白玩,最后还是免不了被皇帝摆一道。”
她这段话说得无比顺嘴,又直又快,一听便是个旁观者迷的小喽啰。
司玄却点了点头:“想不到小季音对此事竟有这般见解,该奖。但小季音有一点说的不对,至少本座知道,有一位皇子,不会参与其中。”
“谁谁谁?我觉得当皇帝没劲,是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当上皇帝,想不到居然有皇子不想当皇帝,真是稀罕。”
“可惜,此人不争皇位的原因,与小季音是一样的。”司玄望着季音瞪大的双眸,缓缓开口:“六皇子,永逸王,他是个残废。”
漫天乌云翻滚的似乎更矮了些,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尊宣王府内,白羽沅坐于窗前,神色默然:“父皇,在您心中,这皇位可以是二哥的,可以是七弟的,甚至可以是那个残废的,但绝不可能是我的。既然如此,您只能死的更早一些,更静一些。可您真的不替儿子省心啊,为什么非要放出那么一张密函呢?不过父皇,您大可放心,今夜的雨,将会是东豫最后一场雨。”
“殿下,他来了。”
白羽沅抬手,落下了一枚黑色棋子:“好!就让本王见识一下这位天下第一,是如何血洗东豫的。”
电闪雷鸣席卷着紫宸皇宫,几道黑色的影子迅速于屋檐上略过。
贺影拭去面颊的雨水,单膝跪于地面上:“殿下,咱们在元师府的人手已倾巢出动,请您放心。”
高台上之人却并未对此提起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