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珞在一旁有些无聊地踢起石子来:“王叔逢人都要讲一遍‘萝卜英雄’的故事,我都听腻啦。”
季音被逗笑了:“萝卜英雄?”
王叔语调有些激动:“是大恩人啊!我是个庄稼人,想着反正也要死了,不如再帮别人个忙,看看下辈子能过得好点儿不。说实话,他那萝卜种的确实不怎么样,我一摸就知道是个外行人。但他问得很诚恳,所以我就手把手教他,可没想到越教越来劲,索性把我种过的东西都给他讲了一遍。”
司玄说过,这世间最需要提防的,便是能够煽动他人情绪,与他人共情的人。
季音自诩不是个善人。如果换做是她,很大可能会视而不见。毕竟世间苦难多的数不胜数,若皆要插手,那最苦难之人岂不是自己?更何况,身为冥麟阁的弟子,想要在江湖上混下去,最忌讳的便是同情心。
她亦知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就算实在不忍心,想帮他们一把,估计也就是给些银子敷衍了事。
但听王叔的讲述,这位萝卜英雄,是个浑身都在闪光的人,是个与她相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
“教完他之后,你说奇不奇怪,我突然就没那么想死了。我问他,像我这样的废人还能干点儿什么。我记得问完他就笑了,说如果我都是废人,他这种萝卜都种不好的恐怕连人都算不上了。”王叔笑着感叹:“我手劲大,也挺巧,他就教我怎么编竹蜻蜓,竹蚂蚱......还给我和婆娘在这里寻到个住的地方。”
季音应声:“那您后来又见到他了吗?”
王叔很是遗憾地摇了摇脑袋:“再没了。我看不见,只记得他手上有茧子,还拿着把扇子。听声音也就二十出头,挺爱笑,不像个庄稼人,倒像个江湖人。”
面对这番能够随便拎出一堆人的形容,不知为何,季音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臭骗子。
下一刻,她便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如果真是他这种只会坑人的家伙......我名字倒过来写!”
一旁的白璎珞四下张望一番,神情有些焦急:“王叔,我们还有要紧事呢,等下次您再给我们讲好不好?”
王叔笑着应声:“成,下次就给你们讲我跟婆娘在和柳村时候的事儿。”
“和柳村?”季音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您是和柳村的人?”
“是啊。唉,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约莫六年前吧,一场大火,把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烧了个干干净净啊。”
白璎珞却没有给季音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她一边推着两人往前走,一边扭头望向立在一旁的王叔:“王叔,您赶紧收摊回去吧,我们先走啦!”
想不到和柳村那场火居然发生在六年前,季音不禁眉头紧皱。
能够蔓延整个村子的火势,几近填满一整个池塘的莲花尸体,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阴谋。
还有那天晚上,除了那个臭骗子,壶关的风离,隐邺盟的苍渊,甚至连司玄都现身此处。
这和柳村中到底藏着什么?
白璎珞将脚步放缓,声音放低,冲着两人道:“就是这里啦!”
季音听到声音,刚一回神,两只丑到离谱的石狮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眼帘,惊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稳住身子。
“这......这家卖石狮子的商铺还开着吗?”
叶辰显然也没见过这么丑的石狮子,只是站在一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一个字来。
白璎珞眨了眨眼:“商铺?这个......好像是六哥自己雕的。”
虽然这样说很不道德,但一个人腿残了,相对来说手不是应该更灵巧一点吗?
可眼前这两只狮子,脑袋是扁的,身子是歪的,眼睛还没有枣核大,鼻子却肿的与那张血盆大口不相上下。
季音干笑两声:“呃......至少它俩肯定能辟邪。”
白璎珞拉着两人来到王府的外墙:“咱们就从这里进!”她冲着季音扬了扬嘴角:“姐姐,麻烦你和我一起进去吧。”说完,她又伸手指了指叶辰:“这位哥哥,你就留在这里给我们把风好了。”
小丫头人不大,主意到不少,还安排的有板有眼的。
季音双手抱于胸前:“你六哥府中侍卫多不多?”
白璎珞摇了摇脑袋:“不多。”
“好,那我就直接用轻功带你进去。”
一提到“轻功”两个字,白璎珞的眸子瞬间变得亮闪闪的:“轻功?江畅也会这个,而且他能飞好高好远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侍卫能把一个公主迷成这副模样?她一边猜测,一边伸手抓住了白璎珞的胳膊。
两人稳稳落于地面之上,季音下意识扭头,却瞧见墙根下放着一大团高高的草垛。
她嘴角抽搐:“这翻墙用的草垛子都给你摆好了......你确定他不是在府里等着你来呢吧?”
白璎珞满不在意地开口:“怎么会,我每次来的时候这草垛子都在。”
“......怪不得你从来没有成功过。”
说罢,她开始四下打量起永逸王府来:张牙舞爪的山石、惨绝人寰的灯笼、参差不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