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玗的支持下,江筱开始涉足朝政。
对于皇帝这一非常举动,朝野上下都议论纷纷,就连刘太后都颇有微词。要知道,相比起其荒淫无道的父兄,当今显然是个刚强独断的君主,又怎会大度地与人分享权柄……而皇帝心意已决,所有人亦只能在心中嘀咕几句了。
因为此事,江筱与太后有所回暖的情谊,又逐渐变得冷淡下去了。但这没有动摇江筱的决心,她极有耐心的,在朝中,一点点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宋玗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挠。波澜不兴的日子过了几年,太后忽而患病去世了——这仿佛给了宋玗很大的打击。因为在太后去世以后,宋玗就大病了一场。此后又反反复复小病了几回,御医说,这是陛下很早时就落下的病根了。
说来也是。宋玗年幼时,父亲不爱,嫡母不慈,生母卑弱,从来没有得到过良好的照料。而成人以后,又经年辗转于战场之上。身体自然而然就出了一点小毛病。比方说,即便是在夏日,他也时常会感到周身寒冷。长安宫中,常年凿着一座很大的温泉池,这是专供皇帝享用的。有时江筱也会和他一起。有一次,他们一起浸泡在温泉池中,江筱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而宋玗在不停的吻她——不知不觉很多年过去了,而他的眉眼仍旧与初见时一样。江筱的心中涌上莫名的感伤,她有些失落地唤道,“陛下,你……”她摇了摇头,渐渐反应过来,不出声了。
听着她的声音,宋玗忽而感到心焦了。他紧紧抱住她,问,“怎么了?”
“明明这么热,”江筱的脸庞红扑扑的,她的脑中一片昏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问什么了,“你为什么总是觉得冷?”
宋玗一下愣住。
“原因吗?”他的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叹息,“太医一直对我遮遮掩掩,但我想着,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临邑之战……”
“临邑?”江筱很缓慢地回忆着,“那里的确很冷……当年还是十二月,我们好像被围困了好久……好多年了,我都要记不清了。”
“什么叫记不清?”宋玗抚上她的脸颊,哑声道,“你明明记得很清楚。”
“是。”江筱落下眼泪,“原来我全部都记得。”
隔着爱与恨的距离,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彼此。无数激烈的情感忽然翻滚涌起,最终又被如水的时光一一抹平。最难磨灭的情感是遗憾,然而那遗憾最终也消失了。
不知为何,江筱也感觉寒冷了。看着宋玗的神情,她知道他和她也有一样的感受。他们迟疑地拥抱住了彼此,终于使那感觉渐渐消退了。
太后死了,活着的人再伤心,日子也要过下去。皇帝如常临朝理政,皇后仍旧从中辅佐,看上去也有几分恩爱夫妻的样子。太子也渐渐长大了。一切仿佛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不料,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险些就断送了一切。
那一天,正值太子用膳的时辰。皇帝忽然有事宣诏,太子就匆匆赶过去。当太子回到东宫时,膳食已经冷了。冷了的东西,太子自然不能再用,就顺道赏赐给了底下的宫人。却不料宫人尝了几口,就吐出一口浓血,竟是死了。
皇帝听闻此事,先是大骇,继而大怒。京城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人殒命其中。当最终结果水落石出时,皇帝缄默了半晌,继而将凶手押至了皇后宫中。
承香殿中,江筱盯着这个邓氏仅剩的忠仆。她无意为难于他,只是问了一句,“事情已经败露了,邓氏还活着么?”
忠仆流着眼泪,“娘娘已经不在了。”
又含恨道,“陛下如此凉薄,我等着你的下场,定要比娘娘凄惨百倍!”
江筱听闻此言,竟是笑了。她的下场,自然只能自己决定,何时轮得到旁人说三道四?但她没有过多计较,只转身吩咐了句,将此人交由陛下处置吧。
邓氏是自裁而死,死得还算体面。她的族人却不能够了,但这不是江筱要关心的事。她在意的另有其人。承香殿中,她静静听着宫人的禀报——就在昨日,真相大白之后,皇帝屏退左右,独自在立政殿待了一个日夜。第二日,皇帝就如常上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宫人说完后,仍有些不明所以。但江筱已经得到想要的回答了。她没有过多解释,只叫宫人退下了。
果然,半个月后,晋阳就传来消息,道晋王染了疫病,药石罔医,已然因病过身了。皇帝知道后,将他葬于晋地,又赐下了谥号,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对于晋王的死,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一个深夜,江筱忽然对宋玗说,“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宋玗淡淡问,“如何不是你杀了我?”
江筱冷笑不语,宋玗却道,“我帮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我可没有求你。”江筱说,“是你自己愿意做的。”
宋玗大笑,“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他端详着江筱,又问,“现下,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江筱心脏抽痛起来,知道他在问什么。如今,因为自身的利益,她也想着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了——不错,晋王才十岁出头,他如何能参与谋害太子之事?但他的母亲这样做了,也为此而死,那他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