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自在,更看不出要避走的意思。可自己这位外甥女却又不肯走,而他们干杵在王府中,也断没有驱赶主人的道理。
而便在此时,沃檀切切出声,将阿兄所谓的“不便”,做了大略解释。
其一是正遭官府通缉,其二,是暂且绕不过心头的槛。
怎么个槛,但看秦府父子如何理解了。
生母另嫁他人作妇,还与人有了孩子算一个。自小流离失所,与秦府毫无感情,打心底不想与这所谓的外家亲戚相认,也算一个。
至于旁的,便如沃南被通缉的原因一样,沃檀缄口未提。
再是征战沙场多年,见识过再多枪戟林立与血流漂杵,在这对这般场景之时,秦大将军也与普通人无甚两样。仍旧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以及千千万万的欲言又止。
可他再开口,却是问了句:“那日玉清寺外……惊马,可与你相干?”
沃檀在秦元德身后,像是打了个哆嗦。
“爹!”秦元德立即出声护短:“什么惊马?怎会与檀妹相干?”
这震惊的话才落,便听沃檀如实答了句:“不敢瞒大将军,确实是我。”
“为何?”
“因为那时不知阿娘……是阿娘……”
这绕口令虽听得懂,意思却仍令人费解:“何意?”
“那时生了误会,以为,以为她想杀我……”磕磕巴巴地说了这些后,沃檀立马急急补充道:“ 兴许是我那时在陈府做错事,惹了她不高兴,她才,才那般的……大将军别要多想!”
就算没有后头的维护与开脱,秦大将军也早便察觉出不对,默默将当中的诧异收进心头。
他抬眼望着满目忐忑与怵意的外甥女,再品一品她不肯对自己改的称呼,心头实难平静。
她有多怯怕,他这心头,便有多愧怍。
而沃檀虽半低着头,极尽惶然又懂事的低姿态,却将这位便宜舅父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她动了动身子,走去那案几旁,毕恭毕敬道:“可否借王爷清茶一盏?”
景昭眼中带笑:“何为?”
“民女欲以小辈之身,给大将军奉一回茶。”顿了顿,沃檀咬了咬下唇的唇肉:“不知王爷可觉妥当?”
景昭眉梢微扬,直接取了杯盏烫净,再自顾自地筛上适才烹好的茶,并未答沃檀的话。
就连茶筛好之后,也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沃檀扁了扁嘴,伸手端起茶托。
她转身去到秦大将军跟前,双膝正要跪地时,被秦大将军用力托住。
“孩子,我知你良善又懂事,亦知你想说些什么,但流落于外的小辈已然寻回,我岂能再让你去那江湖门派吃苦?”
沃檀吸了吸鼻子,昂起的眼中,已布了些潮气。
得益于沃檀不露破绽的献技,秦大将军心中的羞惭越砌越高。
他胸口钝痛,咬牙道:“我不瞒你,你阿娘那头……确实有些苦处。我思来想去,眼下唯有一个法子,只是……要委屈你。”
于是这场苦情戏,便在几多酸楚与几声压抑的哽咽之中,迎来了与沃檀所愿相差无几,亦不出她所料的结果——这位大将军甘愿自毁名声,将她认作私生女。
即将从籍籍无名的女杀手马上一跃成为将军之女,沃檀眼睫半拢。
她这姓氏哪怕要易,也只该姓文。
“这般,怕是不妥。”一道清朗的声音斜斜地插了进来,却是旁观许久的景昭。
他掺和起旁人家事来,半点不见外:“秦大将军半生戎马,威名内外兼有,可若私德有损,岂不是给了旁人参奏的把柄?”
什么私德把柄,秦大将军岂是在乎的人,但他眉宇才皱了皱,沃檀便顺着景昭的话道:“王爷所言甚是,若因我而累得大将军被人诟病,使大将军名声蒙尘,那我不是害了大将军?又怎么过意得去?”
这二人莫名一唱一合起来,直令秦府父子面面相觑。
然沃檀足够坚持,坚持到这对父子转念一杨,也觉得私生女三个字好说也不好听,若她日后碰着那爱嚼嘴皮子的,便是吃不尽的挖苦。
是以最后的最后,秦大将军折了个中,认沃檀做干女儿,亦可名正言顺接她回秦府生活。
折腾了小半个晚上,事情终于可暂时休告。
离开王府前,沃檀看了看景昭,见他面容一贯的温文雅致,笑容亦柔如月华,但当中的疏离,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沃檀皱了皱鼻子,心里也有些拧巴,但还是抱起雪猫,随秦家父子走了。
便在他们离开之时,五皇子站在王府藏书阁的高台之上,长长感叹道:“皇叔也够狠的,人姑娘才寻到外家,这回去家里人还没疼够,眼看着,就要给他算计来做王妃了。”
“这怎么叫算计?五殿下可不好这样说王爷。”韦靖听不得旁人说自家王爷不好,立马正色道:“这沃檀姑娘对我们王爷做的事,何止轻薄二字说得尽的?眼下王爷不过使了招以退为进罢了,倘她对我们王爷没有那份心思,一切也是白搭。”
五皇子张了张嘴,也再说不出旁的来,只能纳闷:“皇叔向来是有耐心的,怎么这回如此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