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税使马堂这些年风光得很,此人原是印绶监的少监,后来不知走了谁的路子,受遣为天津税使,兼管临清税关。
不得不说,马堂捞钱很有手段,给宫里的孝敬也多,深得皇帝的欢心。因而哪怕前几年临清闹出民变,商户集体罢市,甚至聚众纵火焚烧衙署,他这天津税使的地位都不曾动摇过。
不过,这几日,马公公却是心思重重,昨日东厂四档石元雅的到访更让他多了几分担心。对那从中搅局的辽东矿监高淮恨得不行,但是却奈何不得对方。
石元雅给马堂捎来了司礼掌印陈公公的话,大意这件事东厂能帮着截人,但怎么善后却是马堂的事。
言外之意,陈矩不可能将这事给兜到底,能善了最好,若不能善了,他便两不相帮。毕竟,高淮那里,陈矩也不可能和他就此撕破了脸皮,大动干戈。
要知道陈矩虽是司礼掌印太监,可司礼监也不是他只手就能遮天的地,其余的秉笔对这件事可都盯着呢。
要是办得太难看,保不齐哪位就会在皇爷那提上几句,那样一来,事情便不可收拾了。
对此,马堂也无话可说,谁让这件事是他的手尾。做事不干净,自然就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只是这事发的真不是时候,偏偏就赶上他马堂谋升司礼秉笔的节骨眼。若是不能将事情压下,多半,他马堂此生再也无望荣升秉笔太监了。
现在,除了东厂的人在行动,马堂手下也派出了不少人手。能不能把人截了,一看天意,二就是看高淮那厮背地里有什么动作了。
现在,除了等消息,马堂也不知能做什么了。
竞争对手高淮那里,和他根本没有谈和的可能。
缺出来的秉笔只有一个,要么他马公公上,要么高淮上,没有第三个结果。
谁升谁不能升,却关系二人今后的地位,甚至命运。
心事重重之下,马堂今日连去前堂给手下点卯的心思也没了,闷坐在屋中,对着一面镜子修饰他的胡子。
和外界以为的老公皆是面白无须不同,宫中的太监们有很多其实是有胡子的,大致十多人中就有一个长有胡须。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宫中除了收进经阉割后的幼童,还不定期招募那些成年后阉割之人。
此举曾惹外廷强烈反对,不过外廷反对的再激烈,每年北京城中都有数千“自宫白”寻求入宫做老公的机会,若宫中断了这些人入宫的门路,无疑就是绝了这些人的希望,甚至要了这些人的命。故而外廷反对再凶,宫中还是该招的就招。
大量招进成年阉人,自然就会有长胡须的老公存在。
马堂本人倒不是“自宫白”出身,而是八岁就净身进的宫。许是成年之后好东西吃的太多,不知不觉就重新长起了胡须,这让马堂十分的自豪。
这种自豪有些畸形,但却是宫中太监们的真实写照。
胡须,是一个完整男人的象征,哪怕下面根本空无一物。
据说,有很多外派的镇守太监们为了在官员面前显示自己的威严,都会粘上一小摄假胡子。
马堂的税监衙门位于天津兵备道衙门东边,衙门里养了不少“槌师棒子”和“士虎”,这些都是马堂网罗的收税手下,人数足有三四百,内中颇有不少亡命徒。
正是凭借这些无赖恶棍,马堂才能在天津耀武扬威,使尽手段为皇帝捞钱。
往宫中送的银子越多,马堂的地位就越是稳固。反之,马堂要想地位稳固,搜罗的手下就得多。
人多势众,再加上税监的身份,在天津,马堂可谓是土霸王般的存在,天津三卫文武无人敢惹。
当然,马堂这些年除了往宫中送钱外,自己捞的也不少。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皇帝也知道的事。
奈何,外朝不能给皇帝挣银子花,皇帝也只能靠这些内监。哪怕知道这些内监贪婪无度,也对他们信重无比。为此,皇帝宁可在“国本”上向外朝低头,但却绝不裁撤矿监税使。
马公公在屋中修饰自己胡须时,外面,一个叫庞保的棒子手怀揣着一百两银票,满怀希望的要求见马公公。
这是庞保做了税监棒手三年后头一次求见马公公,因此心里很是忐忑。
递上马公公从京城带来的亲信马七斤五两银子红包后,马七斤就领着庞保向税监后院走去。
税监衙门原是天津一个富商的宅子,不过因为这富商十分的不开眼,所以现在全家都滚到南直隶去了。
到了后院马公公屋前,马七斤让庞保等着,进去替他通传了一声。
“庞保?”
马堂的记忆力很好,手下说了人名,他就在脑海中浮现庞保的相貌,此人好像是三年前招进衙门的一个棒手,平日看着不甚出众。
“他找咱家做甚?”
马堂有些不快,若非马七斤是他老家的远房侄儿,只怕就会骂上几句。
“估摸着是想请三叔给派个好点的差事。”
“收了人家多少钱?”马堂瞪了眼这远房侄儿。
马七斤讪讪一笑,马堂微哼一声,不和他计较,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哎!”
马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