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姑娘,请随某来。”
金碧辉煌的殿宇处处深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跟着前面的宫人往太和殿走去,那是皇帝的寝宫。
郑幼归卑微着身子,低眉善目,好一副乖顺的模样。
郑幼归深知,此行万分凶险,可她始终记得公子的话,也始终记得公子找上她的那一天。
郑幼归幼时被秦氏中人发现,从于阳带回京都,从此悉心培养十数年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为秦氏一族派上用场。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就在三日前,秦氏长公子也就是与郑幼归一同长大的秦良意找上了自己。
此事来的突然,可郑幼归心里早有了准备,她去见秦良意时,那人正端坐在堂上,手上把玩着一块玉珏。
郑幼归爱玉,秦良意亦然。
幼时郑幼归初入秦府时尚不懂规矩,一来便摔坏了秦良意的玉佩,只是秦良意神色有些可惜却并未怪罪。
是了,秦氏繁茂,一块玉佩没了就没了,如何比得上她这样重要的一枚棋子呢,可正因为这事,郑幼归便知道,秦良意爱玉。
因此郑幼归相信,爱玉之人多品行高洁,正如面前身着一袭白色织锦绣金色暗纹华服的公子。
“公子,寻幼归何事?”
秦良意早发觉有人来,听到声音是郑幼归才将将把玉珏放下。
“桑间……”秦良意抬头注视着她,眼里神色复杂,似是有犹豫与挣扎,看着面前一身淡紫色裾裙的女子如花一般娇美纯良的脸,秦良意又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竟有些不舍。
郑幼归蹙了蹙眉,有些询问意味的表情显露,秦良意这才回过神,以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秦良意深吸一口气,“桑间……明日会有人送你入宫。”
见郑幼归不曾答话,他又自顾自解释,“此行凶险万分,务必以自身为重。”
他又抬手点了点自己身旁一位年岁与郑幼归相仿的女子,“此行……沅夏会随你同去。”
郑幼归将眼神转移到沅夏身上,这人虽一身侍女服侍,气质却与旁人截然不同,想必是秦氏为大业培养的人。
思及此处,郑幼归也向沅夏福了福身,“往后还望沅夏姐姐多多提携。”
沅夏极有规矩,偏过身子半寸,并未受郑幼归的礼。
“桑间,这大周朝大厦将倾,我想你…为我助这一臂之力。”
郑幼归点头,心下了然。
天下动荡,新帝不堪大任,而她正作为推翻那虚伪盛世的关键一步,被献给皇帝成为大周改朝换代的牺牲品。
想起往昔,历史上美人祸国多有先例。
郑幼归清楚,自己但凡去了便是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郑幼归本是不愿的,可看着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的现状,郑幼归想看他们平安。
“郑姑娘,到了。”
宫人的一声提醒,将郑幼归从三日前的回忆里拉回来。
殿门被人从里到外拉开,殿内龙涎香气味有些重,想必皇帝已经在殿内了。
进了宫殿,她被人引到皇帝跟前,她没有抬头,但她能感知到很多,甚至连皇帝抬头看她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陛下,这是郑姑娘。”
他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起身走向郑幼归。
郑幼归虽低着头,可周容昭那身九五之尊的气势实在太足,他一靠近,仿佛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压迫,让人不敢不从,郑幼归缓缓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的眉眼温顺又单纯,像只未经风雨的小兔子,想让人保护着不经半点儿尘埃。
郑幼归虽抬起了头,可眼神仍是看向下,周容昭见这副情形 ,不由缓和神色,好奇问道,“你——为何不敢直视朕?”
面对帝王提问,一般女子怕是要吓得瘫倒在地,可郑幼归觉得周容昭怕是极其厌烦那等胆小的女子。
于是她抬起眼睫,似雪色一般单纯的眼神望向他,轻声说,“您是皇帝,民女不敢。”
周容昭盯着她半晌不说话,而见郑幼归神色单纯,眼下却无半分惧怕,当下便觉得十分有趣。
是以起了兴趣,问了郑幼归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民女姓郑,名幼归。”郑幼归乖顺回答。
周容昭思索半霎,“哪个‘幼归”?”
郑幼归大胆直视着周容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回陛下,是幼稚的幼,归去是归。"
周容昭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他的表情不再那般骇人,反倒冲她温柔的笑了笑,因为他看出,郑幼归似乎没他想的那般难以对付。
可那些个以秦良意为首的世家们又怎会送这样简单的一个人物进宫,他们可是个个都巴不得他早点儿死,因此他又矛盾的觉得郑幼归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这些还需要日后一点一点地发现,而现在,周容昭显然不必考虑这么多。
“那…你可有小字?”
“民女本是于阳桑间人,与阿娘到了京都后虽蒙秦氏公子照顾,却仍不免怀乡……”郑幼归说到这,又去看了一眼周容昭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