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容昭五更天便已起身上朝,郑幼归到了辰时才悠悠转醒。
洗漱过后便坐到紫檀木缠金镂空椅上仔细看起了那张纸条。
此前由于人多眼杂,她只匆匆看过一眼便收了起来,也并未来得及思考其中意味。
“舍身”,究竟为何舍身,又是如何舍身,这让郑幼归百思不得其解。
郑幼归想起以前,自己仍在秦府时,秦良意常教她:人自愿失去的最终目的都是得到。
那秦良意又需要她得到什么呢,又或者她自己想得到什么。
郑幼归正思索着自己下一步应如何行动时,沅夏正端着一个漆盘走了进来。
盘中有一银罐,似是用来放茶的容器。
郑幼归好奇的眼光不带任何遮掩,抬眼问沅夏,“这是何物?”
沅夏将那漆盘放在一旁木几上,细说起方才事情经过。
沅夏听从郑幼归的指示,去给病中的皇后娘娘送梨膏糖,正从皇后娘娘那领了赏回来便碰上了周容昭身边的张无庸。
张无庸此人倒是极为自来熟,与沅夏明明之有过几面之缘,却能拉着人聊上半天。
张无庸见着沅夏,或许是想着省些功夫,便直接将东西给了沅夏。
是一罐极其稀有的西山白露,乃是名茶。
郑幼归从不曾听过这茶的名字,更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
沅夏也是这么回那张无庸的,张无庸却说,这是陛下的旨意。
“张无庸说是陛下于春日眼宴时见您多饮了几杯,便觉得您是喜欢,于是全赐了给您。”
郑幼归这才放下心来,那晚不过是郑幼归手上攥着纸条,心下发慌才多饮了几杯茶水。
囫囵饮下,哪里还记得那西山白露是何滋味。
郑幼归拿起那罐茶,仔细摩挲着罐身的银纹,细细地想。
倒难为周容昭了,哪怕群臣在场,仍不忘关注她的喜好。
不对!
郑幼归这才反应过来,既然周容昭已经知道她喝过几杯茶,那又怎会不知自己拿到过秦良意的纸条呢。
郑幼归心下发慌,这罐茶莫不是周容昭给自己的警示。
他可是皇帝,在群臣监视下仍然谈笑自如的皇帝。
郑幼归放下茶罐,起身到书桌前,“沅夏,磨墨!”
沅夏不知道郑幼归要做什么,却仍是照做。
郑幼归拿起笔,笔尖沾墨却犹豫不决,迟迟不落笔。
思索良久,依照秦良意的笔迹写下“照旧”二字。
写下几张后又经多次比对终才满意。
郑幼归放下笔,拿起纸张等晾干后细心折起,揣进衣袖。
“沅夏,随我去文华殿,谢过陛下赏赐再说。”
沅夏深知一切自在郑幼归掌控之中,于是行礼称是。
—
文华殿极其安静,凡有宫人来往皆是噤声。
郑幼归到时张无庸刚巧就在门外,似是对郑幼归的到来并不意外。
待郑幼归走到跟前就行礼并为她开了殿门。
郑幼归点了点头,又伸手止住了沅夏要跟进去的动作。
“沅夏,你留在外面,本宫进去就好。”
郑幼归无视了沅夏带着担忧和询问的眼神,无声摇了摇头,叫她安心。
店内的香炉燃的很盛,是叫人心情平静的檀香。
“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周容昭闻声抬头,面上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猜疑,然而转瞬即逝。
不过还是被郑幼归察觉到了。
“阿幼来啦,寻朕可有何要紧事?”
郑幼归自然引出今日周容昭赠茶一事。
“陛下今日叫张内监送来的西山白露,阿幼特来谢恩。”
郑幼归仍是往日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连周容昭都看不出她是否有什么伪装。
“阿幼……喜欢便好。”周容昭笑言。
周容昭的五官是极为冷峻的,可他一到了郑幼归面前便会自觉收起那副面孔,包括今日。
郑幼归没去找个位置坐下,而是走到周容昭身边,拿起那方上好的墨做起了往日张无庸磨墨的工作。
郑幼归撸起衣袖,细白的皓腕露出一大截。
“皇上对阿幼好,阿幼却无以为报……”
郑幼归若有所思。
周容昭此时其实并没有什么处理奏折的心情,他此时的目光全部悄悄放在了郑幼归磨墨的动作上。
他一定要知道郑幼归的做法。
早在早朝之后暗卫就来报,昨日春日宴上秦氏长公子给郑夫人传了信。
张无庸提议除之而后快。
这已经十分明示了,郑幼归就是秦氏的细作。
周容昭心中万分挣扎,“倘若再有下次,朕定不姑息!”
他这样对张无庸说,也这样对自己说。
每每夜里,周容昭对上郑幼归的眼神,那眼中的依赖与真诚全是假象吗?
周容昭不愿意否定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一直在挣扎与怀疑中等郑幼归开口,是给这个他或许早有些真心的女子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陛下……”郑幼归磨墨的动作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