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这样的祈愿,郁良夜回家准备子时守岁时需要用到的香烛和饭菜。
郁良竹在厨间帮忙,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灶里添着柴火。
他一会儿望着跳跃不停的红色火焰舔舐锅底,一会儿又盯着在锅台边忙碌个不停的郁良夜,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疑惑犹豫的神情已经从眼中透了出来。
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郁良夜笑笑,动作麻利地盖上锅盖,趁着炖鱼的工夫,坐到郁良竹的身旁。
“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嗯……”
郁良竹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郁良夜也不强求他开口,耐心地等着,两人沉默地坐在灶前,小小的厨房里,只有锅中炖鱼发出来的咕嘟声响。
终于,郁良竹再也受不住这氛围,咬着嘴唇开口:“阿姐,你和林端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两人之前那么好,后来却莫名其妙割断联系。
割断联系也罢,可这两天阿姐却又跑到隔壁悉心照顾林端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是先生教过的道理。
可为什么阿姐和林端哥偏要这样纠缠?
郁良竹实在是想不通,继续发问。
“阿姐,你是不是还喜欢林端哥?”
锅里的咕嘟声响愈发大起来,鱼香很快溢满厨房,郁良夜起身揭盖,蒸腾的白色水汽瞬间模糊了她的面容。
郁良竹只觉得她的声音也随着面容变得模糊起来。
他坐在原地,看郁良夜动作麻利地盛鱼入盘,脑中一片混沌。
阿姐刚才——说的是喜欢吗?
年夜饭不只有一道菜,郁良夜将鱼放在一旁的温鼎中保温,开始准备其他的菜品。
她平日里做惯厨房的活计,动作又快又熟练,郁良竹看着她认真地倒菜翻炒,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忽然不想再说。
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只要阿姐开心,她做什么都是好的。
郁良竹垂眸笑笑,将手里的柴火扔进炉膛,专心致志地烧起火来。
子时,郁良夜和郁良竹祭拜过父母之后才开始吃年夜饭。
屋外爆竹烟花的声响连绵不断,给两个人的餐桌也增添了热闹氛围,郁良夜和郁良竹说说笑笑着吃饭,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寂寥。
只是一墙之隔的林端,望着桌上简单的两道菜,面上却是自嘲的笑容。
从前他都是和郁家姐弟一起吃年夜饭的。
今年这样,全是他自作自受。
林端放下手中的筷子,无言沉默。
“你以为她真心对你,早晚你会知道我做的才是对的。”
冷冰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林端猛地仰头出声:“闭嘴!”
话音落下,林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起身走到院中,被冷风吹过一会儿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尝试着用意识和另一个林端进行无言的沟通:“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离开我的身体?”
今早郁良夜从他家离开之后,林端才发现自己的另一个灵魂并未从他的身体里消失。
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可以随时开口和他进行对话。
林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在,他身体里的林端也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两人原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天,可是刚才另一个林端的开口,终究还是让林端意识到这是一个他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他再一次尝试着沟通:“这身体毕竟是我的身体,你总不能长久地存在,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说出来商量着解决。”
“解决……”脑海里的声音忽然低低笑起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嘲意,“我若是知道怎样解决,也断不会留在你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我,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你难道就不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林端问完话后,并未听见脑海中的声音响起,就在林端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意外地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出现:“我不想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林端很了解自己,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身体里的这个灵魂不是在说谎。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才愈发沉重起来。
以后——他们要如何相处?
他和郁良夜又要如何相处?
而且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既然这个灵魂还存在于他的身体,会不会有朝一日,再次占领他的身体?
头顶不知道谁家放的烟花蓦然炸开,绚丽的火花四溢垂落,林端的目光沿着烟花最长的那一尾,最终还是落到隔壁郁家的屋檐上。
子时过去,守岁结束。
郁良夜推醒已经快睡熟的郁良竹,让他回到房间去休息。
见他走进房间,郁良夜才将屋内点的灯火吹熄,提着灯笼和要拿的东西,穿戴整齐地走出家门。
不过三五步路,便来到林端家门前。
这几步路,自己还提着灯笼干什么呢?
郁良夜站定后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东西太多,连敲门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腾出一只手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