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自然也知道,读起来再好的诗词放在谈论国家大事的策论之上也是不匹配的。
可上一世入朝为官,他无意中得知景元复私下里是很喜欢写几句诗词的。
尤其是这样清新明丽的诗句,最符合他的心意。
他静静站在大殿中央,等待景元复的反应。
“好!朕很喜欢!”
果不其然,林端听见景元复激动的声音。
他俯身朝拜,以谢圣恩。
动作恭谨,眼神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面。
这是郁良夜给他做的鞋子,是再普通不过的布面。
和这仪元殿黄金白玉铺就的地面格格不入。
可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怎样的道路。
殿试结束,林端的诗词便传入大街小巷。
连圣上都亲口夸过的诗句,怎么能不让人好奇?
一时之间,京城中也掀起一股争作诗词的风潮来。
榜眼林端的名声不过短短几日就在京城渐渐响起来。
顾怀安经过殿试依然是探花名次,只是上一次发榜和林端名次相近他很高兴,这一次却是感觉事情莫名变得诡谲起来。
他不停地追问林端:“你不是争权夺利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只想着出头露面的人,为什么要在殿试上那样做?”
“你为什么要以诗词讨皇上欢心?”
“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你想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是投机取巧才有今天的这一切吗!”
“林端!你回答我!”
仪元殿殿试,赶赴琼林宴,一连几日林端都在似有若无地躲着顾怀安。
顾怀安早就想和林端谈一谈,可因为他高中探花,家中又不停有故旧亲友来往交谈,顾怀安一时怎么也离不开顾府。
左右为难。
幸亏今日顾府客人多,他才得以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顾府脱身,将林端堵在宅子里。
顾怀安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端,直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他在殿试上做的事情。
“林端!你是要学谁做佞臣吗!”
林端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刻一样,见顾怀安愤怒也并不生气,甚至还坐在桌边倒出一杯茶。
“殿试之前,我就发现宅子周围就有人在监视我们。”
林端的一句话,让顾怀安的心猛地一跳。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顾府。
可这里毕竟是顾家的宅子,监视的人在周围,是想监视林端,还是想监视他?
他们一个是榜眼,一个是探花,纵然还没有正式入朝授职,可也不是一般人敢来得罪的。
那么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顾怀安渐渐地冷静下来,坐在林端对面:“你……在殿试上那样做是和外面监视我们的人有关?”
“不是监视你,只是监视我。”
林端知道监视他的人是谁,只是这话却不能对顾怀安说。
他只道:“他是我的宿敌。”
顾怀安有些狐疑地看了林端一眼,不是很相信:“你这样的性子,还会和人有仇吗?”
他还记得刚才的问题,又说道:“再说,这和你在殿试上向皇上献诗又有什么关系?”
“纵然你要和他相争,难道堂堂正正做一个榜眼不比现在来得好吗?”
林端沉默,而后才轻轻摇头。
顾怀安实在是想不到怎样的人才会让林端面上露出这样难以言说的神情。
他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又停住。
他也有不会对林端说的话,也有想自己处理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必追问。
顾怀安最后只说道:“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仲夏七月,新科进士入朝。
状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
榜眼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
状元年逾三十,和年轻人相处不多,旁人并不在意。
不过年轻俊美的榜眼探花同在一处读书,又同住京城一处宅子,这件事有心人早已知道。
两人现下又同在一处为官,按道理来讲本应该很亲厚才是。
只是入职第一日,翰林院众人便发现榜眼探花两人看上去并不似外界传闻一般有同窗之谊。
两人全然如陌生人一般。
郁良夜纵然是在家中,也听闻林端和顾怀安似有不睦。
她有些疑惑。
然而终于是没有多问。
自从林端出去送九皇子离京之后,郁良夜便察觉到林端的情绪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所做的事情,也不太符合他一贯遵循的君子准则。
可林端是不会做出格事情的人。
她想,可能是要有大事发生。
郁良夜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将想法压在心底,只找林端说了一句话:“若是你有空的话,请人送良竹回江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