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温玉珠的老板椅，又转了回来，她的目光落在办公室门前。

老黄毕恭毕敬站在门前。

“温总，您好。我是黄有望，您，”

老黄正说着话，走廊上响起高跟鞋声。鞋跟上应该是钉了金属防磨跟，走路的动静惊人。

一个打扮时髦，红唇长发的女人出现在黄有望身后，看上去很着急，“黄总！缝纫车间的工人开始闹事了。你，”

女人话说到一半，这才注意到办公桌里的温玉珠，女人娇滴滴地问黄有望。

“黄总，这女的谁啊？这么大胆子，敢坐在你的位置上。太不像话了！”

温玉珠这才知道，胜利制衣厂原来的总经理，是这个黄有望。

黄有望一脸惊恐，颜色大便，他往温玉珠跟前走了一步，故意和女人拉开距离。他指着女人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温总经理！”

女人一怔。

温玉珠在她眼中，感觉到莫名其妙地敌意。

但是此时，解决厂里问题要紧，温玉珠可不希望自己的时间都耽误在制衣厂里，所有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温玉珠没搭理她，直接走出办公室，“走，去看看。”

老黄紧随其后。

“工人闹事，是怎么回事？”温玉珠边走边问。

老黄跟在温玉珠身后解释，“厂子里困难，一直没有接到活。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工人们情绪不怎么好。”

温玉珠冷笑一声，敢情霍世楠是让自己灭火来了。

她在黄有望的带领下，脚步逐渐加快。等她来到缝纫车间的时候，车间的工人们正在抗议，吵闹声震天响。

“还钱！还钱！”

“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拿工资了！资本家！”

“安静！”

黄有望喊了一声，“大家安静，这是我们的新任总经理，温总。大家欢迎！”

黄有望带头鼓掌，响应者寥寥。

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们，目光齐刷刷的向温玉珠扫了过来。当他们看见总经理换了一个年纪这么轻的女孩子时，他们眼中只有两个字，失望。

“换经理有什么用？解决的了眼前问题吗？我们家还有孩子，孩子已经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一个女人声音悲戚，“后山的野菜，都快被我们厂的人挖光了……”

“黄总，厂里效益差你都没辙，换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其他工人们跟着哄笑。

温玉珠身后，传来女人的冷哼声。

黄有望脸色铁青，他拍打着桌子，砰砰作响，头上稀碎的头发跟着乱颤，露出锃光瓦亮的头皮。

“闭嘴！温总是霍总亲自任命的！亲自带过来的！”

这下，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温玉珠从他们脸上看见了恐惧。

她也仔细观察着工人们。胜利厂的工人们，脸色都不太好。整个车间里，除了黄有望，竟然没有一个胖子，他们工服也穿得乱七八糟的。

八十年代，城里人招工，都奔着国有大厂去。今年没招上工的人，也在大厂里混大集体。能被招工进私人工厂的，大多都是附近一些生活无着的人。

温玉珠动了恻隐之心。

她把黄有望带到一旁，问起账面情况，“厂里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黄有望眼睛一转，“十万不到。”

温玉珠嗯了一声，随后走到工人中间，她拍了拍巴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工友们，一会儿你们就去会计室领钱。”

全场更安静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前排的几个人甚至面带惊恐。

“温总！我们错了，我们不，”为首的工人，他的嘴唇正在颤抖。

很显然，这些人不是怕自己，他们是怕霍世楠。

温玉珠要打消他们心里的顾虑，她笑着说：“别紧张，这是我的决定。霍总已经把厂子交给我了。当然，厂里现在很困难，欠你们的工资，不可能一时到位。但是今天，你们可以每个职工领五十元钱。不论双职工和单职工，每个人都能拿五十元，作为应急的钱。”

工人中间，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温玉珠停顿了一下，心里很不好受。原本她来这儿，就打算糊弄一下，达到霍世楠的要求后抽身走人。

现在，面对全厂工人衣食无着，温玉珠的心，就像被人塞进去一团棉花，明明呼吸困难，却拿不出来，也咽不进去。

一瞬间，她决定犯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