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六月,地处长江下游的南梁残余势力再以自己的方式让世人惊讶。 刚刚被王僧辩等拥立为南梁新君的萧方智退位,转而以从北齐境内返回的原贞阳侯萧渊明为梁国新君,在位不足一个月的萧方智则被立为皇太子。 此事一出,可谓是令群众哗然。虽然说如今的南梁已经是日薄西山、日渐衰落,但如此公然的亵渎君位,将庄重的国家统嗣继承搞成一场闹剧,尤其是屈从北齐的压力,迎回一个之前便丧师辱国的宗室败类奉为新君,更是令人所不齿。 当这消息传到襄阳的时候,许多襄阳士民也都羞愤有加。尽管他们早在数年前便成为西魏的附庸,但心里对于南梁多多少少还有几分认同与怀缅,如今故国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都让人无法接受,各种公私场合里都充斥着对于王僧辩这个丧权辱国之人的怒骂声。 李泰在得知此事后也是感慨不已,王僧辩终究还是没能免于走上这一条宿命之路。 其人或可自辩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除此之外没有更高的办法。而周围指责者只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说着风凉话,实际上他们更加没有担当。 但是,王僧辩既然待在那个位置上,这就是他必须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而属于自己的责任没有做好,这是无论如何都无从辩解的。如果因为压力大就妥协,找头猪、找条狗,找个屎拉裤裆的老年痴呆待在这个位置上就好了,他王僧辩的价值和作用又从何处体现? 当然,李泰作为一个敌对势力的头目,尤其不久前还是他亲自率兵攻破南梁都畿江陵,无论从哪种角度而言也没有给王僧辩指点迷津的理由,而对于南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纷争也不过只是静观其变罢了。有上手瓜分利益的机会那就上手,如果没有那就看戏。 况且他就算给王僧辩一定的提醒,对方相不相信自己还是两说,毕竟眼下李泰的存在也正是王僧辩眼中逼迫得他不得不对外做出让步妥协的压力之一。 很多人迷信所谓的精英论调,总是感觉有的人既然占据高位、掌握大量资源,那就必然是有着过人之处,无论方方面面都会远远超出普通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狗屎运,总会有人抓住了时代的风口,被大浪推涌到与其能力不相匹配的位置上去,在真正考验来临时,将会带领整个群体和追随者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王僧辩当然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凭着平定侯景之乱这一场江南浩劫一事,便足以令其青史留名。但当高光逐渐褪去,暴露出来的却尽是短板。 南北朝后期局势变幻莫测,哪怕是再怎么天赋异禀的人,能够抓住的机会窗口都很短暂,没有人能够长期活跃在这混乱至极又将定未定的历史舞台上担任主角。 相对于之前陆续崛起的高欢、宇文泰,王僧辩之前所面对的局面虽然也压力不小,但其实也并不比这两人更差,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高欢凭着六镇残兵一举战胜尔朱氏,又分别平定诸方,将几乎已经快被玩散架了的北方又重新弥合大半。而宇文泰更是悲惨的老巢都被强大的对手给团团包围,近乎垂死挣扎一般奇迹般的扭转局面,赢得了生存的机会。 王僧辩骨子里终究欠缺一份坚韧,又或者是被萧老七驯化的丧失了顽强的斗志。他放弃的不只是他所亲手扶立的新君,也是他兴亡继绝、挽救梁祚的最后一个希望。 哪怕没有陈霸先的出手,未来他的行为和思想也只会随着一次次的妥协越发变形,距离初衷越走越远,通过自己的履历给南梁政权画上一个更加丑陋的句号。 李泰暂时倒是没有插手长江下游乱局的想法,眼下的战果才刚刚开始消化,江陵、湘州等地的统治仍然需要进一步的巩固。即便是有进一步的计划,也只是向宁州、岭南等偏远地区进行人事渗透与羁縻笼络。 而且关中方面也不允许他再继续向江南地区开拓,一旦向江南地区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基本盘必然会变得空虚不稳,到时候两头不着更加难受。得陇望蜀那也得是在后顾无忧的情况下,贪得无厌最终则只会过犹不及、亢龙有悔。 就在相关的讯息进一步向关中地区传播的同时,来自关中中外府的一道指令也抵达襄阳,内容无他,只是向李泰催讨其他仍然滞留江汉之间的关中人马,随同而来还有一桩调令那就是召仍然留在夏口的杨忠返回关中,并且北去担任朔州刺史。 去年的那一场变故中,中外府前前后后向着江汉之间派遣了六万多人马,虽然李泰一直在表态绝不会将这些人马扣留在江汉,一定会尽数遣返关中。 但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前前后后返回关中的人马也不过堪堪才达到两万而已,仍有四万人马滞留境中。 虽然说府兵已经是经过了多年整编,但关中人口多少也是有数的,整编出来的府兵数量就那么多。如今还滞留在江汉之间四万人马,这换了谁当老大都不能踏实。说句不好听的,南边武关如果突然涌入大批人马,都不知道是征师归国还是清君侧来了。 所以这件事当然也是越快解决越好,之前李泰的理由是湘州还待征服,需要征师配合。但现在湘州问题算是解决了,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