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江面上不断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发出如此巨响的乃是江陵舟师当中作战大舰上所设的拍竿。
这些拍竿环置于船舷内侧,每临敌船便骤然拍落下来,直接便能将小型的船只拍击粉碎。同时也可用于进攻敌人的水栅、城池,拍竿砸落,木石纷飞,威力之大并不逊于李泰赖以攻城的河阳砲,只是受限于船只载体和拍竿材质,不能进行长距离的进攻打击。
当王僧辩所率领的江陵大军在江面和沿岸同叛军留守将士们交战不休的时候,李泰也直接来到了战场的外围,远远观战。
江陵水师可谓是当今天下最为精锐的水战军队,王僧辩也是当世第一流的水战将领,诸多大大小小的战船在王僧辩的指挥之下于江面上陈列战阵,各种舟船的进退和战术的变化都看得人眼花缭乱。
眼见到乱军船队被飞快的包抄分割瓦解溃败,李泰也不由得感叹道:“江陵舟师不愧盛旅,王僧辩亦大有名将风采,若在水中相与交战,我亦需避其锋芒啊!”
“僧辩用兵确是章法巧妙,难怪湘东王对其如此恩遇礼待、群众不及。前后事迹皆有可称,今又担当讨贼重任,观其行法,的确是不负此用!”
站在李泰身后一同观战的乃是徐文盛,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调整,其人身体状况略有好转,只是较之李泰初见他的时候仍然显得有些苍老憔悴。
听到徐文盛对于王僧辩的夸奖,李泰便又叹息说道:“若非之前误会丛生,致使徐将军滞留此境,想必如今徐将军亦列阵中奋勇杀贼。”
虽然他心里清楚就算徐文盛返回江陵,统军杀敌未必有他的份,这会儿大概已经在冤屈狱中了。但是为了让徐文盛对南梁更加的死心,他这会儿还是这么说道。
果然徐文盛闻言后便冷笑两声,旋即便恨恨说道:“湘东王刚愎自用、猜忌成性,如今虽然因缘际会而身担国任、以至于群徒趋投。但此人本就没有博大胸襟,且虚伪好妒,侯景纵然败于其手,非其英明伟略所致,而是嗜杀者天厌之!
湘东如此材质,终究难成中兴之主,梁业归之,是天弃其国!僧辩虽拥奇功,不死于阵,当死其手,结局恐怕也不会优于文盛。”
徐文盛这一番话虽然不排除有感自身际遇而对江陵方面极尽恶意的揣测,但也不得不说其言的确是切中根本。
湘东王这个人无论格局还是襟量、包括政治智慧和手段,都远远达不到承担引领南梁政权由乱入治这一任务的标准。
就拿王琳部众造反一事来说,明显湘东王仍在用傲慢的姿态去处置部下武将,罔顾在经历侯景之乱后这些武将们实际上已经拥有了非常可观的实力这一事实,结果只是搞得自己灰头土脸、权威下跌。
或许是因为傲慢,或许是因为根本不知该要如何处理与实力激增的武人们的关系,总之在侯景之乱被平定之后,江陵的梁元帝政权完全没有展现出一个定乱中兴的政权该有的活力气象,反而内部的隔阂越发深重。随着江陵被攻破、王僧辩被偷袭,这个政权一切自我演变的可能性便也就此被切断。
在王僧辩的精妙指挥下,江面上的战事很快便结束了,江陵舟师更加的气势如虹,接下来舟船纷纷靠岸、抢滩登陆,旋即便又向仍有贼师盘踞的鲁山杀去。鲁山守军此时亦是忧恐不已,眼见大军杀来,略作交锋便纷纷溃退。
虽然战事仍在进行着,但江陵方面已经是锁定胜数,剩下的只是逐步清剿残师、打扫战场了。
李泰看到这里便也没有再继续观战,而是着令舟船撤回鲁山北面的水营中,等候王僧辩遣员来与自己进行交涉。鲁山侧方即是夏口,既然江陵的军队已经收复此地,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履行约定的时刻了。
第二天一早,李泰刚自营中起床,便被告知正有一支江陵舟师小队从长江转入到汉水航道,并且直向此间水营而来。
李泰心中还自感慨王僧辩倒是挺识趣,看样子是刚刚打扫完战场、掌控住局面之后便遣人来见,态度倒也足见殷勤。
然而他刚刚转过这个念头,打脸的事情就来了。
几声巨响突然从水营外围传来,当李泰出帐登高查看时,便见到一艘长达三十多米的大舰正横在水营外,面对水营的一面几根拍竿俱已砸落下来,直将水营外围的浮排水栅都给砸的粉碎。看这架势,哪里是来交涉履行约定的,分明是来示威、甚至进攻的!
见到这一幕,李泰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还未及下令部伍予以反击,便听到外间大舰上传来江陵士卒的呼喊声:“江陵王宜州着员告魏国李大将军,今我大军雄盛、足与贼战,不需魏军由侧助战,尔等军士速速撤离大江。否则舰船往来,须臾即伤,悔之晚矣!”
江陵方面宜州刺史王琳,同样也是湘东王府下心腹爱将,听到大舰上这些军士们呼喊恫吓声,李泰心中怒气更甚。
他出道数年之久,越来越没有人敢于如此直接的嘲讽挑衅他,却不想这王琳非但罔顾之前的约定,反而还派遣舰船入此来耀武扬威。
“王琳只是府下一介粗莽的武夫,他有什么声言举动绝非上峰主将之意!末将请使南军大营,求问南军究竟意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