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的鼻尖也冒着汗,手背被萧长宁攥得发青,温声安抚她:“再坚持一下,长宁,就一下。来,深呼吸,用力!”
萧长宁从未见过沈玹如此眼神,脆弱的,心疼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她勉强收回涣散的神智,将唇瓣生生咬出血来,配合肚子里的动静用尽全身力气……
丑时,四更鸡鸣,东厂厢房内间终于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听到婴儿哭声的那一瞬,许多挤在院门外祈祷番子俱是欢呼起来,就好像是他们的孩儿降临似的!厅中候着的萧桓一宿未眠,直到冬穗匆匆来报,欣喜道:“恭喜皇上,长公主诞下千金,您做舅舅啦!”
萧桓猛地起身,愣了一会儿,又茫然地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朕,朕……”
片刻,他终于回过神来似的,长松一口气笑道:“好,好!朕要做舅舅了!”
房内,女医和侍婢正在为婴儿擦拭身子,沈玹却顾不得看女儿一眼,只紧紧地握着萧长宁脱力垂下的手掌,与她额头相触,不住地亲吻她的脸颊。此刻,沈提督一向沉稳威严的嗓音微微发颤,深深道:“辛苦了,长宁。”
萧长宁无法回应他,已是累得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肚里一空的那一瞬,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几欲昏厥。
见她面色苍白如纸,鲜血染红了满盆清水,沈玹忽的抬手撑在眉骨上,用手掌挡住了眼睛。
萧长宁虚弱地抬眼,刚巧见到一滴泪水从他掌下滑落。
萧长宁一怔,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疼得慌,比方才生孩子还要疼。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沈玹流泪,无声且沉默,只有一行湿痕划过下巴。
“沈……”她不安地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想要微笑,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越瑶将清理好的婴儿抱过来给沈玹和萧长宁看,兴奋道:“是个千金,像殿下一样漂亮!”
沈玹无暇顾及女儿,依旧拥着萧长宁,将鼻尖埋入她汗湿的颈窝,低声道:“长宁一定很疼。”
只此一言,萧长宁便觉得自己受再大的痛也值得了。她嘴角动了动,终是架不住浑身的疲惫,眼睛一合,沉沉地睡去。
直到为萧长宁擦洗了身子,待她睡得安稳了,沈玹这才接过越瑶怀中的女儿,凝神望着襁褓中孩子皱巴巴还未张开的小脸,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抱着女儿推门出去,吩咐候在外头的林欢和方无镜:“掌灯。”
嫣红的灯笼很快升起,将东厂照得如同白昼。沈玹一身武袍,单手怀抱婴儿踏着满地灯火而来,如同怀抱着一个崭新的世界,气势威严。
而前庭,东厂的干事和役长皆已候在此处。
沈玹走到人群的最前端站立,而后双手将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起,如同向全世界宣告这崭新生命的来临,满院番子悉数按刀跪拜,极尽臣服。
灯火映在沈玹的眉眼中,宛如万千星斗汇聚。他用有力的臂膀托起婴儿,高声道:“吾妻长宁,喜诞爱女!”
满庭番子齐声高贺:“恭贺厂督、长公主殿下,喜得千金!”
一连欢呼三遍,直到厅中的萧桓也听到了动静,闻声赶来。
萧桓审视着沈玹怀中皱巴巴的婴儿,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新生儿的脸颊,然而手还在半空中,婴儿却是伸出莲藕般的小手攥住了他的食指。萧桓一愣,心中仿佛有一根柔软的弦被触动,激动得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这就是他的外甥女,这就是萧家的血脉!
“传朕旨意。”萧桓微微一笑,当场下令道,“封长宁长公主爱女为一品永乐郡主,从今往后,当与朕的子女平起平坐!”
皇家贵女极少有一出生就受天子册封的,可见这名小郡主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又出生在人才辈出的东厂,有北镇抚司抚使做大姨,说是众星捧月也毫不夸张。
然而女儿出生才几天,萧长宁倒十分苦恼。
“你说,我们的孩儿究竟是姓沈还是姓周呀?”萧长宁还惦记着沈玹的本姓,抱着孩子在榻上喂奶,拧着眉道,“要不,随我姓萧好了?”
沈玹笑了,伸手将吃饱喝足的孩子抱了过去,又替萧长宁掩好衣物,说:“姓沈,名字你定。”
萧长宁不想将孩子交给奶妈喂养,好在自己奶水还算充裕,只是被孩子吮得发疼,便揉着胸前笑道:“名字我想了十来个,总是不能决定,待会给你看看,我们一同商议。”
想到什么,她又低笑着说:“其实桓儿赐她的封号就挺好,永乐永乐,永远安宁快乐。”
沈玹伸指抚了抚女儿带着奶渍的小嘴,又倾身在萧长宁唇上一吻:“不急,慢慢来。”
萧长宁闷笑着迎合他,直到险些将襁褓中熟睡的女儿弄醒才罢休。
萧长宁重新哄着女儿入睡,这才疲惫地叹道:“生孩子本就艰难了,奶孩子更难。”
“那便不生了,有女儿一个便已足以。”沈玹将孩子放在摇篮中安睡,这才重新回到榻上拥住萧长宁,在她耳畔低语,“那样的痛,我舍不得你再受第二次。”
萧长宁骂他‘傻子’,心里却甜蜜无比。
两人正腻歪着,门外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