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问。
“长毛不是没来犯上海吗,朝廷担心各地负担不起乡勇的粮饷,下令裁撤团练,遣散乡勇。你们想想,那些广东人和福建人好不容易过上什么也不用干就有饭吃,有钱拿的好日子,谁愿意再去吃苦?虽说裁撤了,可一个个还穿着号衣,三天两头聚众械斗,因为屁大的事都能打一架。”
“衙门不管吗?”
“刚才不是说过吗,连‘爽官’的亲兵都是广东人,县衙的那些没遣散的乡勇都是福建人,那些当差的本来就跟外面这些是一伙儿的,他们不跟着一起打就算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会去管?”
老学究回头看看四周,又神神叨叨地说:“这些个外地人不是会党的会众,就是帮派的会众。明面上听‘爽官’和县太爷的,其实暗地里只听各自会馆董事的。他们械斗也不是因为别的,全是因为抢地盘,抢买卖,抢营生。”
潘二没想到上海会乱成这样,想想又问道:“老先生,您刚才说‘爽官’,这‘爽官’又是谁?”
不等老学究开口,一个商人就带着几分不屑地说:“就是现而今的苏松太兵备道兼江海关监督吴健彰吴道台。”
“吴道台怎么就成爽官了?”潘二追问道。
“这位老弟应该是刚来上海的吧。”
“正是。”
“这就难怪了,我们这位吴道台是广东人,早年家境贫寒,以贩鸡为生,加之小名阿爽,广东人不是喜欢给人取花名吗,就得了个‘卖鸡爽’的诨名。后来他跟洋人做买卖,又去洋行做伙计,乖巧勤快,八面玲珑,善揣摸洋人心意,甚至学会说洋人的话,深得洋人器重,这买卖就越做越大,成了大商人。”
潘二心想难怪这些人敢大庭广众之下议论道台,原来那位吴道台不是科举入仕的官老爷,而是个靠巴结洋人发家的商贾,禁不住问:“那他是怎么做上的官的?”
“花钱捐的呗,不花钱他哪做得上这官。只不过现而今买卖虽不做了,但官却做大了,没人再敢当面喊他‘卖鸡爽’,连洋人都改称他‘爽官’。”
上海县在苏松太道治下,道署和县衙同城,换言之,上海的大事小事全由靠巴结洋人发家的“卖鸡爽”说了算!潘二意识到上海为何这么乱了,因为摊上个只会巴结洋人的官老爷,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外面又传来喊打喊杀声。
伙计透过门板缝隙看了看,随即回头道:“县衙出兵了,这架应该打不了多久,各位客官再喝点茶就能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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