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出了许多言外之意,若有悟,清澈眸子回望过去。
“云间坞里寻不见那幅画,该不会以为……被我扔了?”
“没被你扔了?”
“被我装箱笼带走了。”
突然而来念头涌上来,带着难以遏制冲动,她立刻转身四处去寻纸笔,“船上有没有作画纸笔?我也想画一幅。”
纸笔有是。就甲板上铺开白纸,对着海上夜景场作画。
她笔下海上明月图,和荀玄微之前画那幅乍看相似,细看却又完不同。
平静如镜面深蓝海面,隐约起伏海涛,海面飞过白色海鸥,细看海鸥长喙里还叼着半条鱼。大海边缘处露出一艘楼船长帆,船身正破开波浪极速前行,周围涌现出白色泡沫。
一轮皎洁圆月冉冉升出海面,清辉洒向大海。
荀玄微俯身打量。“构图宁和舒缓,静中有动,落笔毫不迟疑。可见心绪宁静,落笔之前,画已心中。”
阮朝汐并不抬头,笔下细细地勾勒轮廓,“眼前景致平和,心境平和,落笔也就平和了。”
她提笔甲板上添了一片近乎浓黑黛色衣角。人未入画,广袖衣袂入画。
荀玄微往那处衣角点了点,眸子带笑,“这画莫非是我?”
“还有我。”阮朝汐换了只羊毫笔,蘸了鲜妍朱砂,黛色衣袂边又点出一小片朱色裙摆。
满意地放下画笔,把墨迹淋漓画作海风中展开晾干。
“今日出了海,才知天地之大阔,人之渺小。”
荀玄微接过画纸边角,替她拉开。 “出了趟海,竟发下如大感慨?天地大阔,人极渺小。然后呢。”
阮朝汐仔细地吹干了画中黛色衣袂和朱色裙摆。
“以天地之大阔,而渺小之我偶然生于天地间。人生须臾数十年,天地既生我,更要遵从心意,好好地活。”
“好一句‘天地既生我’,有老庄之洒脱妙意。”
荀玄微抬点了点画卷空白处,“说得有理。我亦如觉得。——刚才那句‘天地大阔’可提于画上。”
阮朝汐便提笔书题跋。
洋洋洒洒提完,又换了支大号狼毫,下《明月海汐图》五字。
“之前未赠过三兄什像样礼。今日以这幅《明月海汐图》相赠,算是时刻,阿般一点心意。”
荀玄微背靠船舷,低头望下来。他刻眸光柔和,眼底倒映出头顶清晖月光。“我会好好珍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朝汐放下了画卷,拿镇纸压平。转过身去,抬轻轻扯了下身边郎君黛蓝色衣襟。
“不只要好好珍藏。三兄,我们都要好好地活。”
“嗯?”荀玄微也出了几分言外之意,“话如何说。”
“不必总是急着向天地争时。前世过往,磨难,包括寿数……都留前世了。今世是新生,一切截然不同。”
阮朝汐清亮目光直视过去,并不退缩。“三兄,我们这辈子会很长。”
荀玄微沉默了片刻,那是藏于深处心事被面撞个正着,不欲被看出反应。
短暂静默后,抬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柔软脸颊。“你啊。”
短短两个字之后跟着后半截是什,始终未再说出口。
他改而反,“既然你我都要遵从心意,好好地活。阿般刻心意是什?”
阮朝汐清楚知晓自心意。
她毫不迟疑,抬扯了扯身侧郎君衣襟, “抱抱我。我下心意,想你抱抱我。”
拉扯衣襟动作极轻缓,荀玄微却顺着她动作,她面前倾身下来。
下一刻,阮朝汐被搂入怀中,温热指腹拂过柔嫩唇角。
荀玄微她耳边低声,“阿般可知我刻心意?”
阮朝汐隐约有了八分猜测,应他心意仰起脸。
一轮明月面前缓缓上升,悬挂于苍穹高处。浪涛平缓涌动,带着万年亘古未变节奏,潮汐往复,冲刷船身,拍打礁石,海涛声生生不息。
月下人拥吻一处。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