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晌午在长廊里坐下时,完全没想到,对小院;所谓‘修葺’原来如此干净彻底,抹除了荀二郎君暂代坞主五年期间;所有痕迹。
有个预感从白日里开始,便在心底升腾,越来越强烈。她环视左右。
小院里各处烛台都点亮,映照得室内暖黄;灯火,等待迎接主人到来。
白蝉过来搀扶她回去。
“天晚起风,十二娘回去歇着,当心着了凉。”
阮朝汐坐了一整日,晕眩;症状好转了许多,只是起身时脚下还有点发软,在白蝉;搀扶下沿着灰瓦长廊,慢腾腾往书房后门方向走。
她把横亘心头;疑问问出了口。
“早晨看到书房里;布局变了。如今小院又拆了个干净。云间坞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二郎君那边……可是已经离开云间坞了?”
白蝉出乎意料地回应了她。
“这几日云间坞确实有不少变故。十二娘,郎君回来了。”
“二郎君将养身体期间,代理云间坞之主。孔大医精心医治数载,如今二郎君;腿脚养好,准备重新出仕了。云间坞依旧回归郎君;看顾之下。”
阮朝汐字字句句地听着,越听越惊异。
“荀三兄他……不是正在京城任职么?据说今年刚兼任了司州刺史;重任。他这次回来豫州,只是替圣上传旨……他不回京城了?”
白蝉看她;眼神带了点异样。不等阮朝汐想明白那道复杂眼神里;含义,白蝉已经惯常地低了头,温婉回应道:“郎君说,短暂不回京了。”
回到灯火通明;书房处,白蝉扶着她依旧在紫绫罗软榻处坐下。
整日时间,足够让回忆从混沌中苏醒,她清晰地记起那个混乱;黑夜,荀氏轻骑追在身后,大车疾奔,她准备跳车,正清点着食水,忽然钟少白大喊一声“小心!”
大车急停;那一瞬惊心动魄,钟少白扑过来护住她;身影令她难以忘怀。
眼前似乎又升腾起当时;浓重黑暗了。旷野里伸手不见五指,视野看不清什么,只能听到箱笼翻倒;沉重声响,她倒在车板上,矫健而柔韧;少年身躯覆在她身上,急促;呼吸仿佛被放大了,一声声那么清晰,有箱笼砸到了钟少白身上,她听到了他;闷哼。
她又有点晕眩想吐,心头升起浓烈;不安。
太反常了。怎会昏睡一觉起来,一切都大变样了呢。
她在出奔豫北;路上撞到了荀玄微;车队。荀玄微把她从旷野山道带回云间坞。
非但没有落下任何责罚,反倒对她;态度骤然大变,不同于荀氏壁逼婚时;咄咄强硬,又变得极致地温和体贴,仿佛是她记忆里;那个人了。
云间坞;布置也大变了模样,处处贴合从前;记忆。
那种感觉说不出;诡异。仿佛她一觉苏醒,抹杀了五年时光,回到五年前;某个清晨,她在书房里迷迷糊糊起身,坞主已经早起了,侧身过来,温和地与她打招呼。
但五年岁月漫长,怎么可能抹杀。
她已经长大了。
白蝉告知自己;话,必然得了主上允许。她究竟可以告诉自己多少。
阮朝汐旁敲侧击地询问白蝉, “跟着我出来;那几个人呢。白蝉阿姊,你可知道,他们在云间坞还是回荀氏壁了?”
白蝉拂扫着周围细尘,轻声回答,“都跟来了。此刻都安置在南苑。”
阮朝汐绷紧;心绪总算放松了几分。
隐约有木屐声响从远处传来。
白蝉和阮朝汐同时闭了嘴。白蝉起身肃立,阮朝汐侧过身去,视线转向正门方向。
脚步不疾不徐,从主院庭院方向传来,登上几级石阶,鸦青色海波纹;广袖在明亮灯火下下闪过一个边角。
“白蝉退下。”熟悉;清冽嗓音从门口吩咐下来。
白蝉深深地万福退了出去。
荀玄微转过大屏风时,手里提了个四四方方;小笼,以黑布覆盖住,看不出内里放置了什么物件。
黑布显眼,阮朝汐一眼就留意到了。
荀玄微提着小笼,在她;注视里缓步走近。
“主院四处都在修葺翻新,堆满尘土碎砾,并无太多地方可以走动。”他把黑布笼子放在阮朝汐面前。
“这次回豫州,这些笼子也从京城带回来。我挑了一只格外出色;,希望阿般喜欢。”
覆盖小笼;黑布落下,笼子里;黑白两色兔儿受惊地竖起粉色长耳,乌溜溜;眼珠子瞪得滚圆,和笼子外阮朝汐微微睁大;乌黑眸子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