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密密;小雨倾撒人间。
天地同悲。
他咬了咬唇,止住泪,眼眶很红,但他没哭了,一滴泪都没落下。
可那绵绵小雨骤然化作瓢泼,倾泻而下。
沈悬衣以灵力化一把伞,为夕影遮雨,也遮住他眼中漫天;悲伤。
“夕影,我们回家了。”
“好。”
他陪着他一步步踏上云阶,走得极慢,从白天走到黑夜,他都陪着他。
站上极仙崖时,雨停雪霁。
夕影面无表情地站在极仙崖端,俯瞰连绵云海。
云海中还酝酿着湿润。
他忽然对沈悬衣说:“师兄,红尘不过一场劫,可我过不去。”
神音缠绵进云海,回荡群山。
祂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偏要他们还来。”
沈悬衣愕然。
他自然知道夕影受;苦,自然也想帮夕影做些什么,哪怕是报仇,结恨,这样于修行无益,极易产生心魔;事,他也义无反顾。
他可以毁了自己,但不能毁了夕影。
沈悬衣默了很久,头一次违逆夕影;意思。
“我去做,那些事……我去做,你别脏了手。”
神合该站在云端,无悲无喜地俯瞰苍生。
祂;手怎么能弄脏呢?
他怎么可以为那些红尘腌臜毁了神性呢?
不可以……
不可以;!
沈悬衣急促道:“我帮你,临安、魔域、苍舒山庄……哪怕是天虞,我都可以……”
他还没说可以怎么样,便被夕影打断。
“师兄误会我了。”
夕影回眸看着他,连绵雪山衬他白衣猎猎,神性斐然,昳丽面容上只含着矜冷;笑意,琉璃眸冷淡无波。
他勾着唇浅笑道:“师兄听错了,我是说,神降元年,我醒了,是不是该像千年前一样,新召来一批弟子,让这人间换一换清明。”
沈悬衣微怔,紧皱;眉松开。
不知怎;,他松了口气。
夕影;“过不去,偏要他们还来”是这个意思?
红尘一遭,劫难缠身,并未污染夕影;心,他依旧拥有那颗冰清琉璃心,不会生恨,不会怨怒。
他是神啊。
神怎么能和人一样,拥有那些肮脏;阴郁念头呢?
他不能被拉下凡尘。
他合该高高在上。
你就矗那云端,其他;师兄来就好。
夕影这一遭红尘,看透了仙门内里;腐烂,他想培育出一批新秀,替代原本;存在。
这是神;救赎,是神;悲悯。
就算夕影不提,沈悬衣也会这么做。
“好。”沈悬衣说:“我去办。”
“嗯,麻烦师兄了。”
沈悬衣顿了下,压下心底;梗涩:“你与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转身离去,极仙崖上只余茕茕孑影,独立峰巅。
四季如春;极仙崖上半分春色也没了,只余满目苍雪,只剩凛风呼啸。
脸被风吹得冰凉,心口却烫地厉害。
喉咙微热,夕影咽不下去,藏不住了,一缕血丝从唇角淌下,他面无表情地抬指抹去。
然后,灵脉开始痛,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犹如抽筋剥皮,像是开膛破肚。
但……根本比不上那具凡躯在极仙崖上,被万刃碎魂;痛。
疼痛深植灵魂,刻入骨髓。
他初醒时,疼;那般厉害,若不是师兄安抚他,给他止痛,他怕不是已经做不成这神了。
唇角;血擦不干,越擦越多,后来眼角都开始淌血,视线越来越模糊,满目猩红。
就像那日极刑台上,第一道碎魂之刃就是落在他;双眼上,灼出两窟黑洞。
他;眼睛也开始疼了。
夕影轻轻抹着血。
夕影用力抹着血。
血污揉皱满脸,他站在凛雪峰巅,满脸阴郁。
多年前,神被拽下凡尘。
多年后,神又坠了修罗地狱。
他喃声自语:“可我放不下啊,我过不去啊……真;很疼……”
·
神降元年,天虞最高;那座山峰,极刑台上空;极仙崖迎来第二次朝神。
沉睡千年;神祇苏醒。
神救人间;神话不只是传说,神驻留人间也非传闻。
祂就在极仙崖上,等着众人来此朝拜。
各仙门矜贵子弟削尖了脑袋,挤破头,只怨飞舟速度太慢,燃再多灵晶加快速度也嫌不够,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上极仙崖。
巍然浮于空;极仙崖终年飘雪,极庄严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