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京都的蝉鸣(1 / 4)

庆余年 猫腻 3085 字 10个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庆历七年的夏末,比往常的年头要来得更热一些。第一场秋雨迟迟未至,层叠三月的暑气全数郁积在民宅街道之中,风吹不散,让京都城都像在炕头的棉被里。

京都的居民们晨起后,便会觉得身上全是浓度极高的汗液残留,略一梳洗,出门后又是一阵汗水涌出,一日之中,直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粘稠,好不难受。

蝉儿们却高兴了,拼命地高声撕叫着,只是没有往年夏末秋初时节的声嘶力竭、生命最后的悲切,反而是一种留有余力,游刃有余的高亢。知了,知了的声音,在京都城内外的丛丛青树间此起彼伏。惊扰着人们地困意,嘲笑着人们的难堪。

一枝青竹竿忽然分开树叶,准确地刺中树干上的某一处。那位正在引吭高歌的蝉兄只觉得眼前一白,感觉满脸被糊了一层东西,再也无法张嘴。情急之下想用触肢去扒拉。不料却连触肢也被糊上,再也无法挣脱。它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想得意确实不能太早。

一位小太监得意地望着树上。回手将轻轻柔柔的竹竿收了回去,摘下被面筋缚住地蝉,扔进身边地大布袋里,正准备继续出手。余光里却瞥见了院墙旁边坐在竹椅上乘凉的那位,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凑在那位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像献功一样地扯开布袋给对方看。

躺竹椅上那位太监是洪竹。他斜乜着眼看了一下,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想了想后,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说了多少遍了?要你粘翅膀,非往那知了的头上粘……这半晌才粘了几个?呆会儿太后被吵醒了,你自己领板子去?”

那名小太监赶紧请罪。带着青树下发呆地十几个太监赶紧继续去粘知了。

洪竹半倚在竹椅上。眯眼看着那个小太监的身影,不知怎的。却想起了自己初进宫时的情况——皇宫里树木极多,蝉儿自然也多了起来。尤其是今年夏天太热。一直持续到今月,宫中地贵人们对这些知了的鸣叫已经烦不胜烦,也亏得洪竹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派了几拔小太监往各宫里去粘蝉。

难怪皇帝和皇后都喜欢他,如此细心体帖的奴才。真是少见。

洪竹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法子是小范大人教给自个儿的,小范大人如今应该在大东山。也不知道陛下祭天进行地如何了。

庆国皇帝离京祭天。没有依照祖例由太子监国,而是请出了皇太后垂帘,其中中所蕴含的政治气息十分明显。皇宫里地人们都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陛下归京地那一天。人心慌慌,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又传。太后垂帘,而东宫此时早已失势,整个后宫竟然没有一位贵人出来领头,宫墙之中的平静,无法自抑地呈现出一种慌乱。

而洪竹在这一片慌乱之中是个另类,他原意还是想留在东宫侍候皇后与太子殿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将他调到了含光殿来。半年前东宫失火,整个皇宫的人都清楚,东宫与广信宫的太监宫女们全数离奇死亡,虽然众人不敢议论此事,但对于唯一活下来的洪竹,却是多了几分敬畏与疏离。

所有人都死了,小洪公公还活着。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恐怖。

洪竹站起身来。心里有些黯然。是地,他是一个奴才。但他是个有情有义地奴才,所以此时在宫中,他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看着东宫的颓凉,他竟有些伤感。

他往含光殿里走去,微佝着身子,年纪轻轻地,却开始有了洪老太监那种死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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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城门司地官兵们在暑气中强打精神,细心地查验进京人们地关防文书。京都守备师的军队,在元台大营处提高了警戒,而守护皇宫的数千禁军更是站在高高地宫墙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所有地一切。

整个京都地防卫力量,便控制在这三部分军队的手中,在当前这样一个安静诡异地时态,稍有不慎,只怕便会引出大乱。

三方都不敢有丝毫松懈,以大皇子为首,强力地压慑着所有人地异心与动。

京都的百姓,却没有官员和军队这般紧张,这般热的天气,富庶地庆国子民们不愿意呆在家中硬抗闷热,而是习惯躲进遮阴的茶楼里,喝着并不贵的凉茶,享用着内库出产的拉绳大叶扇,讲一讲最近朝廷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邻居的家长里短。

对于京都百姓来说,皇宫和自己的邻居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

蝉儿在茶楼外的树中高声叫着,有几只甚至眼盲地停在了茶楼地青幡之上,把那个大大的茶字涂成了荼字。而这些嘶啦嘶啦的鸣叫,恰好掩住了茶楼里面好事者们的议论。

议论的当然是陛下此行祭天事宜,风声早已传了数月,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废储了。只是太子这两年来表现的仁厚安稳,和往年地模样有了极大的区别。所以包括官员和百姓们地心中都在犯嘀咕,为什么陛下要废储?

没有几个人敢当面问这些,但总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些什么,总体而言,京都百姓们对于那位

子投予了足够地同情和安慰。或许是因为人们都有神需要,又或许是身为死老百姓。总是希望天下太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