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一下吧……等等!” 捕捉到急促迫近的脚步声,我扯住罗森藏进了阴影里,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身材瘦弱,形销骨立,简直不像是个活人,而是个在人间苟延残喘、会动弹的骷髅架子,高高的颧骨上鹰钩鼻卡住了摇摇欲坠的眼镜。他一边骂着什么一边不断拨打一个号码,见终端毫无反应,暴躁地把手里的机器砸了个粉碎。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那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明明是和那些垃圾不可相提并论的存在,他们竟然就只看中了那张皮囊带来的蝇头小利?!一个小家族的首领又如何,资金链崩塌又怎么样?!只要她还在……” “只要她——” 狂怒地独自发泄了一会,我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尖叫—— 稚嫩而纤细,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对于她来说,那一天的某一刻,突然,一切都结束了。 女孩恐惧地蜷缩成一团,护住了头部,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地等待如往日一样的殴打,可她感受到凌厉的风声接近时,一声沉闷而迅疾的声音从男人的身体里发出来,身上似乎溅上了温热的液体。 一件宽大的外套从天而降笼罩在她头上,可那人甚至不敢碰她,虚虚地用双臂拢成一个圈给了她一个“拥抱”,又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轻抚了下她的头顶,声音都打着颤: “没事了,都没事了……” “……抱歉。” 我来晚了。 无论如何,都已经太晚。 “当然……在我下地狱之前会先送你下去的。”被迫听了满耳朵的各色谩骂,翻来覆去也就“你会下地狱”这种声嘶力竭却毫无威慑力的诅咒—— 拜托诶,你先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还没想过自己的归所吗? 灵魂里矛盾的两个部分在叫嚣着搏斗,一半呼喊着要从这个人身上取走足以支付其他怨恨灵魂执念的痛苦,另一半勉强保有理智说先逼问出需要的东西。 我没法克制住自己不去想旁边这些曾用于折磨实验品的东西的用法。当然,我曾经接受过它们的试炼,当然也比所有人都清楚其用法,眼下报复一切的机会即将随着男人飞速流逝的生命而溜走,我也只是倦怠地抬了抬眼皮,看着罗森笨拙地安抚惊魂未定的小女孩。 【要是一个小时之内还没找到换回去的方法……呵。】 熟悉的、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声线不知为何浮现在脑海,大概是那位大少爷的怨念过于强大到了实体化幻听的地步,在心中郁结的那口气突然就散掉了。 不是放下,也不是遗忘,只是突然就觉得,没有必要报复了。 或者说,我要报复的对象远不止他。 在档案室里一阵乱翻,我很快从一个标有“特殊弹”的抽屉里找出一沓实验报告: ——附身弹衍生物ASTH0028 作用为短时间互换身体。 目前唯一研制出的解药…… 很遗憾,没有那玩意。 我:…… 我不可置信地把薄薄的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试图从白纸黑字上找出点漏洞破解这个该死的说法,绝望地发现这个结论无可反驳。 本来就是害人的玩意,还是实验状态,第一批小白鼠就是我和那位大少爷,今天过去这个家族估摸着就会被连锅端了,到哪再去找解法?! 心如死灰时,我在最角落的一行小字上看出了端倪: 再次受到外界刺激,个体有一定概率出现“回溯”态,具体原因不明。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上去的。 不管“回溯”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听上去像是能把时间倒退的现象,我也别无选择——根据蓝牙耳机里混入今晚宴会的情报人员所说,作为诱饵的“她”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似乎被艾斯托拉涅欧推给了某个小家族的首领,旁边的罗森脸色发绿,想想这样的境况我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万念俱灰地倒出枪里的其他子弹,填充上一枚彭格列特产死气弹。 “砰——” ※ 两双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红色眼眸同时闭上,再次睁开时,错位的灵魂回归身体,命运的指针“咔哒”一声转到了正确位置,齿轮欢快地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修好钟表的匠人愉悦地放下扳手—— 嘘,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有些怀念曾经养在院子里的那只夜莺的歌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