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师战布置的断后兵力收效甚微,但也成功让汉军减缓了速度,拖到天色将晚,汉军也不敢贸然追击打,总算暂时甩开追兵,连夜往渠勒撤退。
虽然将士疲乏,但后有追兵,谁也不敢停留,于阗军咬牙坚持又行军一夜,一路上受伤、体力不支倒下的同伴只能暂时放弃,沿途尽是绝望的哀号之声,在旷野上回荡,令人心中伤惨。
伏师战闭目咬牙而行,这一趟出兵甚至没有和汉军正式交锋,便狼狈退撤,几乎全军覆没,听着麾下军卒无奈的哭喊,不觉泪流满面,满心羞愧。
这一刻什么十大名将、于阗大将军、文武功勋,听起来都是如此可笑,仿佛是在嘲弄他一般,东川王之死、于阗军之败,西域诸国的佼佼者,在强盛的汉军面前都土崩瓦解。
螳臂当车!
伏师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仰天无声叹息,天际漆黑一片,只有稀疏的火把照着来路,一如于阗眼下的处境,不知出路在何处。
人马经过麻罕川,河谷和道路上残留着粮车被烧毁剩下的痕迹,残破的粮车,大片焦土,甚至还有不少尸体被狼群和鸟群撕咬,内脏、骸骨裸露在外,火光下惨不忍睹。
士兵们掩鼻而过,天明时分终于过了麻罕川,右骑君渥密雄早已带兵在克里丹接应,看到人马狼狈至此,不由大吃一惊。
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伏师战离开都城,国王亲自送出城外,渥密雄也在送行之列,于阗兵马齐整,旌旗招展,全军士气极盛,大有一去便扫荡汉军之势。
虽然屡次听到前方兵败,但渥密雄以为只是粮草不足被迫退兵,如今看到全军士兵形容狼狈,头盔铠甲大多抛弃,兵器也不在手,完全是一群形容憔悴的乞丐,若不是伏师战亲自领兵,甚至误认为这是且末、扜弥一带逃来的难民。
渥密雄是丞相尉迟曜胜的学生,熟通兵法,前番伏师战出征,左骑君尉迟塔莫随军,渥密雄被丞相留下守卫王城,心中多少有些羡慕,这次大军败退,奉命来阻截汉军,渥密雄也想一试其锋。
他奉命将人马埋伏在克里丹,准备等伏师战兵马到后于麻罕川再次设伏大败汉军,但看到伏师战所部连走路都摇摇欲坠,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不禁眉头紧皱。
伏师战喝了几口凉水,命人将渥密雄随带的军粮全部分发下去,让士兵稍微恢复体力,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看着漫山遍野倒卧在地上的兵卒,渥密雄忧心道:“末将本意将人马埋伏在麻罕川,在上游截断苴拔河之水,等汉军追来时,突然在上游放水淹之,再出兵拦腰截断厮杀,趁汉军喘息未定之时突袭,即便不能大获全胜,至少可挫敌人锐气。如今大军士气全无,军器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伏师战眼圈发黑,双目迷离,憔悴得毫无一点斗志,裂着干涩的嘴唇摇头苦笑道:“汉军久经阵仗,麻罕川为其设伏之地,岂能轻易中计?今兵无战心,稍事休息之后,还是先退回渠勒再作打算。”
渥密雄心中不服,却又不好当面反驳,无奈道:“大将军言之有理,只是末将只带两千人马,若无人相助,此处兵力不足,难以分兵把守克里丹各处,汉军随后追来,又该如何是好?”
伏师战略作思索,言道:“你方才设之计虽不能成,却可为疑兵,汉军两个时辰之后便到麻罕川,可在上游山中虚设旌旗,点起烟火,以为疑兵,再于克里丹各处如法炮制,汉军见到灶烟不断,必不敢冒进深入,待他一路查探,在此两处耽搁一两个时辰,将军也有足够时间退回渠勒。”
渥密雄点头应允,马上分派人手先到麻罕川准备,等伏师战领兵走后,又登高将克里丹的地势重新观察一遍,伏师战先前派人请丞相在此布兵设伏,这里果然是一处险地。
克里丹在于阗语中是“喇叭”的意思,这山谷也呈喇叭状,东面口阔低洼,向西进时渐渐狭窄,地势也微微升高,形成一段缓坡,两旁山岭嵯峨,草木丛生,向北则是一段绝涧,苴拔河流经此处,埋伏在这里既可固守,又可进兵,果然是一处要地,只可惜伏师战无心再战,白白错失良机。
在山巅看着克里丹的地势,渥密雄一声长叹:“大将军向来杀伐果断,运筹帷幄,没想到被汉军所败,便一蹶不振,真是有负十大名将之名。”
副将言道:“骑君大人,这么好的地势白白让给汉军实在太可惜了,克里丹原本是于阗的门户,当年扜弥、精绝等国都攻打不下,骑君大人不战而走,让汉军就这么走进来,恐怕要被人耻笑。”m..cc
渥密雄双目微凛,背负双手,遥望东方,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言道:“兵法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我们都具备,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副将趁机进言道:“大将军屡次败于汉军之手,骑君大人若是在这里大胜汉军一次,必定轰动全国,就算不能代替大将军的职位,左将军职位必定属于你,后面再能杀敌立功,有丞相提携,说不定也能派上十大名将的名号呢!”
“十大名将?”渥密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终于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在麻罕川和谷口放起烟火,马上到西面的谷口埋伏,我们在这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