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述律平所料, 正在往这边走的,是她的最后一个独生子, 刘元。而这位小皇帝也是述律平的所有亲生子中最长命的一个, 甚至都成功活到了能独立行走的年纪;可也正是因为这孩子的年龄,让述律平近乎完美的执政生涯中,有了个不大不小的污点:这个孩子的年龄不对劲。——说不大不小, 是因为这件事在传统的北魏人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毕竟他们还有“父死子继”的婚姻传统呢, 女人实在不用太讲名节;但在被汉化过后的北魏人眼中、在传统的汉人的眼中,这就是比捅破天还要吓人的大事。虽然大臣们一直在私下里,又轻蔑又痛心疾首地说,“皇帝只不过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孩”,但事实上他真的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 都快五岁了。会让大臣们产生这样的错觉的原因不外乎一共两个:第一, 这帮人们比起一个没有半点实权的小皇帝来说,更害怕摄政太后述律平本人,在这样一位积威深重、手段老练的政治家面前, 所有的小孩子都会被她给衬托成“没断奶的小屁孩”的。第二,男人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家长里短是真的不感兴趣, 就好像在已经解放过无数遍了的现代社会里, 还是会有“想给孩子一个惊喜, 难得在下班后去小学门口接孩子,却发现孩子已经是初中生了”的缺心眼的父亲们一样。——但不管不管男人们再怎么缺心眼, 还是能分得清五个月和五岁的区别的。北魏建国不过十年,开国太/祖已经被追封完毕放在太庙里了,就算他能留个遗腹子下来, 这个孩子今年也该有十岁了。然而在当朝太/祖之后正式登基的第一位皇帝,死的时候不过五六岁;第二个孩子死的时候,也只有三四岁;第三个皇帝,也就是现在正在龙椅上坐着的这位,现在只有五岁这么大:好家伙,三个皇帝的年龄没一个能和当朝太/祖对上的。这三位小皇帝的年龄,先不说如何不对劲,总之都和后世一个虽然微妙、但确实是在说实话的笑话对应起来了:你的父亲不一定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的母亲一定是你的亲生母亲。也正因如此,贺太傅一干人多年来才始终想推翻述律平的统治,因为在他们这种坚守儒家正统的老学究眼里,述律平的行为简直就是个荡/妇:都一大把年纪了,都三四十岁、眼看就要知天命了,怎么还在勾搭小年轻,甚至把孩子都生下来了?——然而历朝历代以来,这种事情只能放在私下里说。在最高统治者还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是不好拿出来当面说的,这也就让贺太傅一干人的行为,虽然看似合理,但只能拿来骗骗普通人:你要造反?好啊,你造谁的反,打算效忠谁?总不能前脚刚用“混淆皇室血脉、不忠于太/祖”的理由,把摄政太后给干掉,后脚就把你用来发动叛乱的借口、一个摄政太后的亲生子但绝对不是太/祖遗腹子的小皇帝,给捧上皇位吧?什么,你不想造反,只想清君侧?别逗了,大家都知道这个皇帝不是什么正经皇帝,甚至连独自打理政事的能力都没有,你却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着“要把权力还给皇帝”,这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一时间,不管述律平和谢端之间的气氛如何微妙,总之当朝皇帝刘元已经摇摇摆摆地抱着个枕头进来了。当那双穿着明黄色袜子的、孩童的小脚,出现在谢端眼角余光中的第一时间,他就诚惶诚恐地看也不看地就拜了下去,对着这宫中另一位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容的、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行了初次觐见的三跪九叩的大礼,口称万岁:“臣谢端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然而谢端的这番礼节并没有得到刘元的赞叹。小男孩在发现御书房里还有人之后,就犹豫着停住了脚步,甚至都没多往谢端的方向看一眼,只疑惑地看向述律平,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母,我是不是扰了你们谈正事了?”述律平闻言失笑,招了招手把小皇帝叫了过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又叫随侍在旁的宫女们给他拉了条毯子,这才耐心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阿元想听的话,我讲给你听听罢。”——这一幕放在寻常人家里,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孩子刚和母亲分开睡,半夜吓到睡不着,过来找妈妈”的情况;但是放在述律平的身上,那就是一千倍一万倍的吓人。就拿那位负责去找毛毯的侍女的反应来说吧,能够这么晚了还在御书房随侍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宫女,定然是述律平用了这么多年、都用得顺手了的心腹,她对述律平的秉性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也得有个七七八八。正因如此,别看她低头领命,转身去旁边的耳房里拿毯子的时候,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已经把自己给扭曲成了一道麻花,双手捧脸发出和名画《呐喊》一样的尖叫声了:???你谁啊,你是陛下吗?!你肯定不是!!陛下从来都没这个闲工夫对小孩子和颜悦色的,比起慈母来更像是严母,要不然另一位陛下肯定不会因为“太害怕了,还是想和妈妈一起睡”这么个小事,就吓成这个样子!!!陛下是何等人物,在前两位皇帝幼年早夭、人心不稳、朝堂内外风雨欲来的时候,她都能把内心的失子之痛强行压抑下去,连轴转了好几天之后,把里里外外浮躁的人心全都压了下去,维持住了统治的稳定,那么现在这个会对最小的孩子和颜悦色的、就像个普通人家的正常母
101 第 101 章 果然如述律平所料……(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