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可怜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谢端哀声道:
“谢郎……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只不过是犯了个被人发现踪迹的小错而已,就这点疏忽,谢郎就要和我动刀子么?好生吓人……”
谢端闻言,立刻露出了不赞成的严厉神色,对田洛洛的那具替身斥责道:
“这话就错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那我最多也是打打你的手板子,把你饿几顿而已;但你是个神仙,洛洛,你和我们不一样,难道不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吗?”
那具替身和完全不能被外人所见的田洛洛一同发出了疑惑声:“可是……”
“没有可是。”谢端继续循循善诱了下去,若不看他半盏茶之前嘴角曾不易察觉地露出的那抹冷笑,或许田洛洛还真会认为,他接下来所说的这番话都是真的:
“洛洛,你可是仙人,怎么会被凡间的兵刀给伤害到呢?要我说,你们其实都刀枪不入的,让你受这点伤,其实也就是等于给你打了个手板,对不对?”
田洛洛一时间心乱如麻,因为谢端说的这番话都是对的,神仙不会被普通的兵器伤到;但她之前明明动用法力为谢端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就能全都装作没看见,还用一开始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
正在她犹豫间,谢端也从她的神色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就又提着刀靠得离那具替身近了一点,柔声劝哄道:
“放心,我下手不重,只轻轻来一下,能让你感觉到痛,长个教训就行。你可是我的妻子,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对不对?”
——自古以来,这种“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收服人的手法,都是最立竿见影最好用的。
于是田洛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具替身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不情不愿地卷起衣袖,抽噎着答应道:“好吧……”
她话音未落,便见谢端立刻提起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具替身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
这一刀下去,如果那具替身是个人类的话,便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不可能把断掉的手筋和肌腱接上,她的下半辈子就只能靠着另一只手生活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一刀过后,造成的伤口虽然也在可怖地向外不断汩汩流泻,但平滑的伤口却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般不断收缩合拢,数息后就弥合成了从来没有受过伤的模样,这才能再度证明“田洛洛果然是个从天上下凡来帮他成家立业”的好仙女。
直到此刻,谢端那张完美得像是贴上去的假面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真情实感的满意的神色来,就好像看到了他升官发财、平步青云的未来似的。
随即,正在等着谢端惩罚自己这一流程的田洛洛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把刀收了起来,对着面前女子手上那道缓缓消失的伤口一边垂泪一边道:
“哎,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伤在你的身上,便比叫我死了一万遍都难受呀!可是洛洛,你明明做错了事情,如果不受罚的话,又怎么能让你长记性呢?”
他握着替身柔若无骨的双手,对替身微微一笑,把今天自己没如自己所言那样受罚的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咱们夫妻二人一同受罚,以后肯定就不至于再疏忽了。洛洛,我心里难受的都快死了,你可怜可怜我罢,下次可绝对不准再这么不小心了。”
听闻此言后,田洛洛的心中情绪万分复杂:
她一边努力说服自己“谢郎不是什么坏人,否则的话,他不会说出那么贴心的话语”;但同时,她又没办法忽视谢端刚刚展露出来的异常之处;而且此时,田洛洛在看着自己的替身的时候,感情都没有“你这个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变成的狐狸精,竟然敢抢我的丈夫”那么偏激单纯了,毕竟她是代替自己受伤的——
诶?等等?
一念至此,田洛洛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发现了这具替身的异常之处:
从这位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手臂上涌出的,分明是一股透明的粘稠液体。与其说这是人类的血液,倒不如说这是真正的软体动物的血。
虽说在受法术蒙蔽的凡人眼中,这一刀划下去,流出来的其实都是鲜红的血;在绝大部分的三界生灵来看,他们也察觉不到这替身的本体,只能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之处。
细细算来,其实田洛洛也不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她是个细心又耐心的姑娘,在面对谢端的连篇鬼话之时都能耐心聆听——虽说她听着听着就把自己给打包卖掉了暂且不说——但正是这细心,让她成为了这替身术的迷局中,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人。
而接下来,谢端的这番趁热打铁的话,让田洛洛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了:
“那为了证明我和洛洛还是相爱的,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