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打的太憋屈了。
皇太极更憋屈。
首波冲击,死伤三千,后面改散兵,陆陆续续死伤两千多,加上水军损失的三百多。
总计六千二百一十二。
全军才四万五。
回到大营,皇太极屏退左右,独自沉思。
能不能打?
怎么打?
不能不打。
辽南丢了,辽东半岛都不安稳,必须重兵驻守。
锦州那边也要守。
幸亏拿下了土谢图部,不然兵力就不够用了。
不能跟昨晚一样的打法。
还是要挖战壕,一直挖到城下去。
想明白这些,皇太极出帐,前往伤兵营看望伤兵。
血腥味扑面而来,哼唧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伤重不治地被抬走。
“啊~”
皇太极顺着惨叫进了一间帐篷,只见一个伤兵被四个大汉按住手脚,郎中用刀子割开伤口,掏出里面的铅子。
没有缝合,没有消毒,更不管掏干净了没有,直接一把草药糊上去,包好后抬走。
接下来能不能活,看运气。
别不知足,换做努尔哈赤当政时,没有郎中,只有萨满跳大神。
郎中看到皇太极,连忙跪地行礼,道:“城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迎驾,死罪。”
“恪尽职守,当嘉奖。”皇太极安慰一句,问道:“伤员情况如何?”
郎中说道:“臣无能,凡是中铅弹者,只能取弹敷药,臣对铅毒无能为力。”
“尽力而为吧。”皇太极没有责怪。
大家都一样。
其实不一样。
盖州城里,杨肇基同样在巡视伤兵营。
太医院太医,外科大佬陈实功的首席弟子东郭灵梦一刀子下去,狼牙箭被带了出来。
翻开伤口,刮掉污渍,转向下一个昏睡的伤兵。
有护士清洗伤口和缝合。
女护士。
原来的宫女,如今的战地巾帼。
伤兵们很安静。
需要动刀子的,一碗蒙汗药下去,立刻陷入熟睡,任凭宰割。
不需要动刀只要清洗伤口的,面对女护士不好意思惨叫,都强忍着痛。
趁着东郭灵梦喝水的功夫,杨肇基凑上去问道:“先生,可有在下能做的?”
“给朝廷上书,多调两个御医来,就三个人忙不过来。”东郭灵梦放下水杯,走到了另一个伤员跟前。
身旁的护士从酒精罐里取出手术刀递了过去,东郭灵梦接住,割开伤口取出箭矢,再一看箭矢上有粪土,立刻取过酒精,一边浇一边割。
杨肇基看的眼皮子直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剐人呢。
看众人一片忙碌,杨肇基不好久留,自觉地离开。
刚出伤病员,亲兵来报:“骠骑将军,郑芝豹进城了。”
衣食父母啊,必须去接。
行礼后,郑芝豹说道:“看将军脸色,战况不错啊。”
“还行,轻重伤三百一十五,阵亡一百零四,杀死杀伤建虏应该有四五千吧。”杨肇基简单说了战况,问起水面情况。
“放心吧,丝毫无损。”郑芝豹笑道:“建虏以为可以偷袭,也不想想他爷爷混水上的时候,他们还在山里当野人呢。”
“豹爷,你居然生了建虏这样的不肖子孙!”马钦一句话,诸人都是大笑。
笑了一阵,杨肇基询问来意。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买几个人头带回去。
辽东也就这点特产入得了豹爷的眼。
“不是兄弟不帮忙,确实是没有。”杨肇基解释道:“建虏有人专门收尸,都抢回去了。
你也知道我们主要是用铳炮,不好出去抢,确实是没有首级。”
“骠骑,应该有的。”张春说道:“肯定有跌进壕沟里的,只是甲胄重,沉在了水底。”
“还真是。”杨肇基一拍大腿,道:“赶快捞,表示些许心意。”
郑芝豹拱手笑道:“多谢骠骑,二百两一颗首级,绝不短一钱。”
“兄弟之间谈钱伤感情,送你了。”杨肇基很大方。
“骠骑仗义,兄弟却之不恭了,以后有事,派人捎信来,小弟必然拍马赶到,绝无二话。”郑芝豹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一起吃早饭。”杨肇基拉住郑芝豹,往食堂走去。
待杨总与豹爷离开,黎遂球忍不住问道:“参议,这买卖首级不合朝廷法度,为何杨骠骑公然如此?”
“此战看似我等首功,其实全在于后勤,然而国朝后勤之功一向微薄,转去一些首级,算是对郑芝豹等人的补偿。”张春简单解释一句,又道:“保持同僚关系,比些许功劳更加重要。”
黎遂球若有所思。
话是如此说,张春还是回去写奏折:论军功疏。
“首功”制度已经不符合实际,需要改革。
就像辽南战役,关键不在于斩了几个首级,而是战略目的的达成。
只要辽南占住,砍一个首级还是一万个首级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