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眼前磕头的恶鬼。
余琛眉头一挑。
一般而言,能在他不靠近尸首的情况下自个儿找来的冤魂,不仅得是炼炁士,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死后仍能保留足够的神智抵抗天地规则的磨灭;还得拥有远超一般冤魂的强烈执念,支撑他感受到度人经的存在。
方才能跟随那度人经对鬼魂的吸引,自个儿找上余琛来。
而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恶鬼,看起来两者都是符合。
于是余琛招了招手,让那恶鬼跟着他进屋来。
“石头,关门。”
嘱咐了一声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那恶鬼仍恭恭敬敬跪在他面前。
——因为他的眼珠子已经不在了,一张脸也是血肉模糊,所以余琛只能通过那握紧的双拳来判断,此时此刻这恶鬼正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和愤怒。
“你既然能追索而来,便应当是心有未遂之愿了。。”
余琛看着他,开口道:“有何冤屈?”
那鬼魂抬起头,瘦弱的身子被漫天怨气所笼罩,声音沙哑而痛苦,“敢问……先生……世间……可有公道……”
余琛一愣。
便听他继续道:“元忱……只想求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度人经震颤嗡鸣,这恶鬼一生的走马灯,闪烁眼前。
而在那走马灯里,余琛看到的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自然而然显露出一股灵动与清澈。
和如今这般可怖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余琛自然知晓,这便是少年人踏上了炼炁入道的特征。
——他先前猜得没错,这恶鬼身前不是什么凡人,而是一位炼炁修道士。
且往下看。
恶鬼生前,不满十八,京城朱雀城宁花坊人士,唤作元忱。
元忱生母早亡,他爹元英悼念亡妻,不要再娶,所以元忱一出生,他爹就是又当爹又当妈。
哪怕元家富贵,是宁花坊出了名的富贵人家,但元英对于元忱的照顾也是亲力亲为,异常细心。
所以逐渐长大的元忱和他爹之间并没有一般父子之间的隔阂,而是相当融洽。
在元忱八岁时候,他爹找人测过,元忱有修行资质,元英将其送到一位有交情的散修炼炁士手下炼炁修道。
元忱自个儿呢,也是天资不错,锻炼四年,十二岁跨入先天,十五岁开辟炁海,成了一位真正的炼炁士。
而在修行途中,他的老师极为严格,一年只容许他回家一次。
一来二去之间,元忱十八岁了。
他的老师,也就是那位散修自知大限将至,让元忱下山给他采蜂花露,元忱听命去了回来以后,回来却发现老师已撒手人寰。
桌上还留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信。
信上说元忱天资卓绝,倘若继续修行,定有一番成就;但修行之路,修身亦要修心,心不正,修出来也是败类混账。
元忱收起信,大悲,下山而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年未归,家中早已变了模样。
原来在一年前他离开后,他爹突然病重,散尽家财,寻访名医,也未曾有效。
——那些个名医都说,元忱他爹乃是生机溃散,回天乏术,他们这些个凡俗医术无能为力。
而为了不影响儿子修行之路,元英也从未曾告诉他此事。
直到这一次,因为老师去世,元忱归乡,方才发现曾经富贵阔气的大宅已家徒四壁,曾经强壮健康的爹已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病入膏肓。
但见了元忱回来,老爷子高兴得流下了泪,一边咳一边笑,抚摸着元忱的头,说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又说儿已经长大了。
尊师驾鹤,慈父病重。
元忱心中悲痛,但仍未曾放弃。
他乃是炼炁修道之人,知晓这世间除了凡俗医术以外,还有炼炁圈子诸多神异丹药与天材地宝。
既然凡俗医术治不好,那炼炁圈子那些天材地宝呢?
这般想着,元忱来到了朱雀城最大的药铺,药王楼。
且说这药王楼也是朱雀城人尽皆知的地儿。
不仅在凡俗市井之间,哪怕是在那炼炁圈子,都是一样。
因为这药王楼不仅出售贩卖那些凡俗药材,更是有诸多炼炁修道之人坐镇,炼制那些个天地灵丹。
不仅做凡人生意,同样也做炼炁士的生意。
——当然,这也是经过朱雀城衙门的许可的。
元忱来到药王楼,表明来意。
药王楼见是炼炁士,派药王楼一位长老接待了元忱。
听完他的讲述以后,这长老一拍胸脯,说这生机溃散虽然难治,但并非不能治,药王楼的单方中就有一味“续生丹”能补生机,延年益寿,只是这价钱……
元忱虽未曾行走江湖,但也明悟过来,不就是要钱么?
于是,他取出老师就给他的所有珍宝灵铢,请求那长老为他炼制丹药。
那长老一看,一副勉强的样子,收了元忱的所有灵铢和珍宝,说虽然差点儿,但看在元忱救父心切,便为他炼一炉丹。
元忱感激不尽,连连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