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真的不记得了?
方才看她眼中的茫然愠怒,似乎不像是作假。
闻人蔺睨视榻上昏睡的少女半晌,抬手替她将遮面的墨色长发拨开些,露出芙蓉般明丽的脸来。
这样也好。
纵使她当时真看出了什么端倪,他也是有那么点儿……舍不得善后的。
闻人蔺唇角提了提。
兴致来焉,他以指腹轻碾过她的眼睫,而后顿住,遮住了眼尾那颗不属于她的泪痣。
唔,看起来顺眼多了。
地上还散落着两只罗袜,闻人蔺踏着烛火的暖光向前拾起,而后转身撩袍半跪,大手托起赵嫣垂在榻沿的小腿,轻轻将她的革靴褪下。
秀气白皙的足尖一览无余,在灯火下镀着暖玉般的光泽。她竟是连袜子也顾不得穿好,便着急要跑。
闻人蔺嗤笑着捏了捏那带粉的脚趾,低声道:“殿下但凡肯说两句软话哄哄,何至于落得这般狼狈?”
赵嫣自然听不见他这声似嘲非嘲的喟叹。
她浑然不知,任由他摆弄。
闻人蔺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对着灯看了会儿,又将自己的手掌比上去。
见这只嫩脚竟是比他的手掌还小上一圈,他挑眉似是诧异:“这么小。”
他以目光研究了片刻,方将罗袜从她脚趾往上套去,扎好裤腿,重新套上靴子。
闻人蔺抬指抵着下颌端详了榻上美人片刻,才摸出命张沧备好的丸药,俯身挑开她松散衣袍的一角,将丸药搁在她轻轻起伏的肚脐处。
然后,抬掌覆上那片细腻软玉,以掌心的温度暖化那颗药丸,直至化开的药油被那片凝脂般的肚皮完全吸收。
自己虽控制得还算好,可这种事,难免有个遗漏。
这原是给各宫娘娘避子用的,比饮那等寒汤要管用些,但用多了亦会伤身。
下次得研发些不那么伤身的法子……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闻人蔺揉推的动作微顿,眼帘垂下阴影。
一次已是意外,哪还有什么下次?
……
赵嫣仿佛陷入一片黑色的沼泽中,寻不到出路。
“嫣儿,嫣儿……”
有谁在唤她,声音缥缈仿若来自天际。
赵嫣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仿佛又回到了华阳行宫的寝殿。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赵衍披着雪色的襕衫坐于她面前,身上镀着一层银色的雨光,正含笑望着她。
自己……这是死了吗?
赵嫣试探伸手,似是要触及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却更加温柔的脸。
然而纤细的指尖顿在半空,又慢慢蜷缩起来。她紧紧抿住菱唇,抱膝将自己藏入黑暗的角落。
“嫣儿很难受吗?”
赵衍轻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蕴着难以遮掩的担忧。
“你一定很失望吧,”赵嫣闭上眼睛,“我将事情搞砸了。”
“怎么会?嫣儿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大部分女子甚至男子,都要勇敢聪慧。”
赵衍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温声道,“不要再苛责自己,那并非你的错。孤的妹妹,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赵嫣眼睫一抖,抬起眼来,可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黯淡,渐行渐远。
“赵衍!”
赵嫣低叫着从梦中惊醒,一只手还向前伸着,抓住了流萤的袖子。
……不错,是流萤。
这里不是鹤归阁。
赵嫣四下环顾,只见自己正躺在东宫寝殿的大床上,淡黄的清透帐纱正在灯影下微微晃荡。
她撑着额角怔忪片刻,回过神来,立即朝胸上摸去。
束胸仍在,衣裳齐整,连簪冠亦是端端正正,她甚至觉得簪花宴上经历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忽略她现在遍身隐秘的酸痛的话。
屏息撩开衣袖一看,那枚浅淡的指痕还在,一切都在提醒她所经历的并非噩梦。
赵嫣飞快放下了袖子,茫然半晌,哑声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流萤将纱灯往床榻的方向挪了挪,答道:“殿下在鹤归阁昏睡过去了,肃王发现了殿下,便差人告知奴婢,这才将殿下接回了东宫。”
“肃王……”
赵嫣嗓子紧了紧,攥着褥子道,“谁去接的我?可瞧见……什么异常?”
“是奴婢与李浮亲自去的,只见殿下独自在榻上睡得正浓,其他的什么也未曾瞧见。”
言毕,流萤又轻声道,“张太医,已经为殿下把过脉了。”
赵嫣才稍稍放下的心又骤然提起,紧张道:“他怎么说的?”
“说殿下饮酒受寒,风邪入体,是故引起昏睡,休息两日便好了。”
流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