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寒风中久站;缘故, 还是她高估了自己对极刑;认知，赵嫣一时胃中翻涌得慌。

她脸色有些白，接过闻人蔺递来;茶水, 小口小口抿着。

闻人蔺伸出两根寒玉般修长;手指, 顺势探了探她;脉息，略一垂眸道：“殿下不该来此等腌臜地, 让腥臭;刑台污了殿下;眼。”

温热;暖流冲淡了喉间;酸涩，赵嫣长长舒了口气, 抿去唇上;水珠道：“不, 我要来。”

刑台下忽然骚乱起来，官兵大声吆喝着, 然无济于事。

那些阵亡将士;亲属、义愤填膺;百姓，皆恨不能冲上刑台，从佞臣;身上咬下一块肉，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解恨。

赵嫣握了握茶杯，扶着阑干问：“你不下去看着吗？”

这样大快人心;场面, 闻人蔺定然不想错过。

但闻人蔺只缓步向前，抬袖自然而然地遮住她;眼前，挡住下方;混乱脏污。他身形高大, 有他存在;地方, 连呜咽;风声都会收敛安静下来, 只余他袖口清冷干净;淡香。

闻人蔺侧首，意兴阑珊地往下方瞥去。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话题, 他眸中晕开一点沉沉;涟漪，缓声问：“若在刑台上;是本王, 殿下会来看吗？”

赵嫣;心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把, 实在不明白闻人蔺怎么能用这般平静悠闲;语调, 说出如此可怕;设想。

乱糟糟;思绪仿佛又被勾了出来，无从遁形。

“会。”

见闻人蔺扬起唇线，赵嫣又仰首认真补充一句，“但我希望不要有这一天。”

下方;群愤渐渐平息，闻人蔺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赵嫣;脸上。

他看着她满眼;纯澈与坚定，良久，赞同地“嗯”了声。

“刑台太脏太吵，不会有那一天;。”

他说得轻描淡写，“若青出于蓝，最多将刀刃交予殿下，由殿下亲手送本王一程，那才叫快意。”

赵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皱皱眉道：“闻人蔺，你简直有病。”

“本王有病不是一日两日。”

闻人蔺却是低笑出声，放下遮挡她视野;手掌，替她理了理狐狸毛领道，“殿下真是越来越不禁逗了。别在风中傻站太久，今日有雪，早些回去。”

他一如往常沉稳可靠，游刃有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真正;强者并不会因外力而动摇，赵嫣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她不想在他面前流露纠结与软弱，遂竭力冷静目光，点了点头转身。

闻人蔺目送赵嫣下楼，直至她走远了，蔡田才敢上来请示主子，看七日后;魏琰怎么处理。

闻人蔺凭栏远眺，眼底;那点温情笑意也随之消失殆尽。

“悬首祭灵，其他;……碾碎了喂狗。”

当年八万尸骸葬身孤城，无坟无冢，姓魏;下场自然不能比他们好。

乌云压顶，寒风带了霜寒;气息，大雪将至。

赵嫣没有回宫，先去了一趟容府。

那日容扶月呕出郁结于心;淤血后，赵嫣就命人将她秘密送回了容府休养，没有让除容家和闻人蔺以外;任何人知晓。

容府如今;当家是太常寺卿容仕青，此人乃魏皇后旧识，太医院;张煦便是经由此人举荐，是个信得过;自己人。

容仕青终身未娶，虽年近不惑却依旧丰神俊朗，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

他行了礼，听赵嫣问及容扶月;近况，便摇头流露出心痛：“舍妹心思重，溺于往事，还是不太吃得下东西。”

容扶月正坐在窗边看书，身形比前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即便穿着厚实;冬衣也不见丝毫臃肿。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赵嫣，忙放下书起身行礼。

“容姨，不必多礼。”

赵嫣就站在窗外，抬手示意她起身。

容扶月;云鬓即便在女子中亦是少见;浓厚，反衬得她天姿国色;脸庞白且小，像是纸画出来;美人，没了生气。

容扶月抬头看了眼不见日光;天色，忽而道：“可过了午时了？”

“是，午正了。”

赵嫣回答，“那人，已经刑毕。”

过了好半晌，容扶月才点了点头。

赵嫣不禁想起了那日在顺义门内，这个纤弱;女子代替魏琰向众人折腰请罪;画面，心中一酸：“天理昭然，容姨不必自责。”

容扶月摇了摇头，失神道：“妾只是不明白，妾这样;人，为何还要活在世上？”

为何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赵嫣看出了她;想法，轻声道：“容姨有无想过，就这么死了，黄泉之下见到想见之人，该如何交代？”

容扶月怔怔。

“生命何其可贵，且容姨当年并非是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