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跟随郑湘的时间长,对主子的性子颇为了解。她一眼就发现母女闹起别扭,等扶起代国夫人后,就领着一众宫女太监悄悄退下。
陆凤仪陪笑道:“湘儿,你在怨我呢?”
郑湘冷笑,拿余光瞄了眼阿娘,嘴上说道:“我怎敢怨你?你现在儿孙满堂,孝儿贤媳伺候着,只怕早把亲生女儿忘记了。”
陆凤仪闻言,神色黯然,长叹一声:“你该怨我,怨我没给你添个兄弟,若你有亲生的兄弟,我也不至于此。”
郑湘听出母亲话语中的落寞,心一软,转过身看向母亲,道:“你不是之前说过,有我一个,能抵一群吗?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了,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叫爹爹父亲,叫你母亲。”
陆凤仪解释道:“郑洵真是你爹爹的亲儿子。”
郑湘的嘴撇了一下,埋怨道:“他是我爹的孩子,但不是阿娘你的孩子。我就阿娘一个亲人了,他都已经有了一大家子,还要过来和我抢阿娘,我不喜欢他。”
“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陆凤仪起身,凑近郑湘,低声道:“他与你不一样,他来是为咱们做事的。”
郑湘哼哼几声,又道:“阿娘,你为什么不先和我说?我可是全京师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我又不是容不下他,你难道怕我把他撵走?”
“当然不是。”陆凤仪立刻一口否认,道:“我上次见你时过于激动,就把这件事忘了,回到家中才想起来。这宫闱禁地,我不便进来,因而一直耽搁至此。”
郑湘听到这儿,心满意足,她阿娘果然还是那么重视她,认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比不上母女叙旧重要,便哼哼唧唧原谅了母亲。
“行吧,看在爹爹的份上,我姑且认下他。要是他不孝顺你,我就把他赶走。”郑湘说着,柳眉一竖,带了几分威严和郑重。
“好好好,他们一家老实着呢。”陆凤仪与女儿说了几句郑洵一家的好话。
此事揭过,母女又说了些家常话,言笑晏晏。临走前,陆凤仪欲言又止,郑湘挥手让母亲直说。
“你那个哥……郑洵,他现在身无官职,一介白丁,我瞧着他识文断字,不如你和陛下说说,让他做个官。”
陆凤仪说完,又道:“若是不行,就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郑成煜死得早,要是他还活着,早就给郑洵荫官了。
郑湘手一挥,道:“看在爹爹的面上,这事交给我了。”
陆凤仪闻言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不要因为这事惹陛下生气。算了,你不用忙,我去找别人,让郑洵先入重臣帐下当个僚佐。”
陛下瞧着是个明君,万一因为这事恶了湘儿,只怕得不偿失。
郑湘不服气道:“交给我就成,阿娘你就放心吧。”
陆凤仪听了,更加不放心了。劝说再三还是没有打消女儿的主意,她忧心忡忡地出了皇宫。
郑湘不喜欢这个哥哥是她的事情,若人因着这事说哥哥的不是,她肯定
冲上前揍人一顿。这叫胳膊肘折了往里藏。
郑洵跟着别人混,哪有跟着皇帝混有前途?
在郑湘的眼里,这个世界就是大圈套小圈,最中心的是天子,次一层是皇子、公主、皇后、太后、宠妃、心腹,再次一层是宗室、重臣、外戚……
天子就像太阳,离他越近,享受的阳光就越多,而越远晒到的阳光就越少。阳光少的地方,就会有黑暗。
想毕,郑湘拿出求人的架势,换上玉色绣折枝梅花衣裙,戴着凤钗珠冠,取了香兰绣的松鹤香囊,摇摇曳曳去了宣政殿。
殿中有大臣在,郑湘转脚进了西梢间的卧室吃茶等候,手指绕着香囊上的络子打发时间。
半个时辰后,姜榕端着一盏茶踱步过来,瞧见郑湘,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道:“不早不晚,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郑湘起身,娇声道:“不早不晚就不能来找你?”
姜榕伸手表示随时欢迎,郑湘拿着香囊在他面前摇了摇,道:“我绣的香囊送给你。”
姜榕没想到郑湘这样看起来不拿针线的人,竟然会给他绣香囊,大为新奇以及感动。
他放下茶盏,接过来仔细端详。
嗯?这个针脚好像蓬莱殿内随处挂着的香囊。
姜榕心中失笑,他就知道,就湘湘这个坐不住的性子,绝不会绣这些花费时间的玩意。
他冲郑湘笑道:“读书人字迹不同,你说绣娘的绣迹会不会也不同?”
郑湘取巧的小心思在姜榕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心虚了一下,立马又理直气壮道:“最后一个结是我打的,络子我也打了一半,怎么不是我做的?”
“只不过我没说香兰罢了。”郑湘说这句时又气弱起来。
“哎呀,你要不要?不要我挂回去,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郑湘伸手要去夺。
姜榕拿香囊的手高举着,笑道:“既然给出去了,就不能要回来。”说着,他将香囊系在床帐上的银挂钩上。
“说罢,找我什么事。”姜榕坐下,好整以暇地抬头盯着郑湘。
郑湘笑着坐在姜榕的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颈,道:“我不是多了个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