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榕使尽最大的勇气和决心说出“大周国运至少三百年”,他以为会等来崇拜的眼神、炽热的樱唇、香软的拥抱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然而,郑湘眼神躲闪,欲言又止,言辞闪烁:“那……那个……陛下……”
他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郑湘都信,但是三百年啊,说出去谁信?反正郑湘不信。
姜榕的手在颤抖,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郑湘。
夕阳落山,车内变得昏暗,郑湘笼罩姜榕的身影里,仿若乌云摧城,漆黑的眼睛犹如吞食过太阳的天狗,虎视何眈眈。
“我信!我当然信!”认怂的郑湘壮着胆子大声道:“陛下是尧舜在世,一定会给天下带来三百年太平。”
话出口后,甜言蜜语似乎张嘴就来。
姜榕冷哼一声,见天暗了,叫梁忠进来点蜡烛。
车壁上绘着的日月升龙图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金龙就像活过来一样。
郑湘起身,车内亮堂堂的,那股骇人的压迫感消散不见,她小声嘀咕:“昏君霸道得很,连人家怀疑都不让怀疑……”
姜榕正吩咐梁忠去请太医,隔着屏风隐约听见声音,将头一扭,问:“你在说什么?”
郑湘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心虚道:“没什么,我饿得很,想吃饭了。”
姜榕闻言对梁忠道:“你让厨上准备些孕妇能吃的饭食。”
梁忠立刻跪下,面上惊喜万分道:“奴婢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姜榕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高兴和得意,道:“淑妃身子有孕,路上……她的膳食从朕这里出。”
姜榕刚出口,就猛然发现一个现实的问题。此去离晋阳还一个多月的路程,路途颠簸,湘湘能经受得住吗?
孩子现在四个月,到晋阳差不多六个月,停留一个月,启程回来孩子七个月,路上两个月,此时湘湘即将临产,且恰逢天寒地冻。
湘湘和孩子都能经受住这样的折腾和颠簸吗?
若是派人护送回京师呢?现在刚走了十多日,回去还来得及。
湘湘也许会少受颠簸,但是他不放心啊。京师重臣公卿禁卫,他都带走了,万一有人作乱,鞭长莫及,悔之晚矣。
况且,他还担忧湘湘因为别有用心的鼓动或者脑子抽了,想要打掉孩子。
想到此处,他恨不得在剩下六个月里,拿绳子把湘湘拴在身边。
回还是不回,这比刚才发宏愿更令姜榕头疼和焦虑,但他不能将这些焦虑传导给湘湘。
郑湘随意拢了拢头发,用丝带系住,转过屏风,来到前室坐下,以手掩口打哈欠,自言自语道:“刚睡了,又困了。”
姜榕挨着她坐了,打量她红润的脸庞,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郑湘认真想了想,然后摸摸肚子,抬眼道:“饿了,算吗?”
姜榕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然后缓缓吐出,一字一顿道:“算。一
会儿就用膳。”
刚才为郑湘诊出喜脉的江太医整下午都骑马在外左顾右盼,终于等来梁公公。
他立刻下马喜笑颜开道恭喜。梁忠了然,笑着回道恭喜:“江太医再随咱走一趟,还有刘太医。”
刘太医是前朝留下的妇科圣手,乾坤变换,凭借医术,地位岿然不动。
刘太医被叫出来时,脸上犹带茫然。江太医小声提示:“娘娘上午招见我诊出喜脉,嘱咐不要声张,要亲自告知陛下喜讯。”
刘太医又惊又喜,连忙爬上车取来药箱,与梁江二人急匆匆赶往前面御驾。
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扬尘、马粪以及汗液的味道,熏得郑湘忍不住后仰。
郑湘看到两位太医,脑子里的被大周国运长短顶替位置的怀孕一事卷土重来,势头更猛。
郑湘顾不得鼻尖的气味,案下的手紧紧拽住姜榕的衣角,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姜成林先是“恐吓”她吃药打胎会死人,然后“威逼”她承认大周国运绵长,把她怀孕的忧虑打消。
再没有比这更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了,郑湘愤愤想道。
姜榕却以为郑湘身体不适,柔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郑湘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不是已经看过,还要看什么?”
姜榕想了想,如实道:“看你的身体,如果经得起奔波,就继续跟去晋阳,如果不行,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郑湘对这次出行期待已久,虽然赶路枯燥,但总比在宫中好玩,闻言连忙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着你!”
郑湘的双臂紧紧挎住姜榕的胳膊。湘湘毫不保留的亲近,让姜榕高兴又欣慰,然而要以她的身体为重,脸色微沉:“这样子成何体统?放手让太医瞧瞧。”
郑湘不情不愿地松开,伸出手放在金黄卧双狮脉枕上,刘太医将手搭上。
狮子勇猛威武,辟邪护主,是皇宫中特意为怀孕嫔妃诊脉所制,希冀皇嗣健康强壮,诛邪不侵。刘太医十分庆幸他将这只脉枕带了来。
“请娘娘换只手。”刘太医神态慈祥,语气和缓,渐渐抚平郑湘和姜榕心中的担忧。
如言换了手。刘太医回禀道:“娘娘与皇嗣均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