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绣上。她平常很少出门,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供销社那头,买些线回来。
偶尔会在走廊或是水房碰上小六子那些整日闲晃,眼睛乱瞄的男人。他们当中也有人故意对叶芸说些轻佻的话,比如“你男人不在家,没事找我们玩儿啊”之类的。
叶芸一般能避则避,从不与那些人搭话。他们也就图个嘴上过瘾,顾忌到闻斌不久就要回来,倒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龙凤呈祥的被面,叶芸绣了几月,倾注了所有热情和精力。少女怀春,待字闺中,这样的心情全部融入针线中。
完工后,她洗净被面晾在外面的绳子上。风一吹,栩栩如生的龙与凤在楼道间飞舞,引得不少人前来,纷纷说叶芸这手艺堪比外面的绣娘,也有人说这图案选得寓意好。佟明芳面上有光,全然忘了当初是怎么反对叶芸自己绣,这会儿倒是家门大敞,对路过的夸赞照单全收。
后来,周围邻里有需要缝制的东西就跑来找叶芸帮忙。收钱的事是吕萍提议的,她见叶芸最近忙的上周借阅的书都没时间翻看,便对叶芸说再有人找她,她就收钱,要继续这么免费帮忙,隔壁巷子的人都要过来占便宜了。
叶芸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收邻居的钱,然而吕萍带头,故意在公共浴室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塞给叶芸钱,说是上次她修改裤脚的钱。
这么一来,想占便宜的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叶芸,而真正想找叶芸帮忙绣点东西的也会适当给点钱。
日子便在这一针一线中飞驰而过。转眼,闻斌已经离家五个多月,单位那边依然没有传来返航的消息。
佟明芳隔段时间便会带着叶芸去港口打听,有人说是遇上暴风天气货轮临时改了航道,也有人说因为船上货物的原因船只滞留在吉大港。总之每次去询问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没人能告诉她们返航的确切时间。
入了秋,天气急转直下,佟明芳生了场病,卧床在家整日心心念念小儿子的归期,躺在床上也不忘问叶芸港口那边今天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如果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叶芸没能去码头,佟明芳免不了要数落她一番。
叶芸也着急,奈何每次去得到的结果都一样。问的多了,人家也觉得烦。有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坐在码头望着来往的船只,就这样待上一会儿,再回去面对佟明芳的盘问。
那一阵子白家始终笼罩在无形的阴影之下。白闻赋也在通过一些关系了解闻斌所在货船的去向,经过多方打听,再加上港口人员的含糊其辞。一个可怕的念头氤氲在白家人的心上,那就是货船有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失联了。
冷战时期,外面的国际形势不容乐观,各个国家对商船的管控标准不一样,航行或靠岸都有可能遇上麻烦。再加上一些水域长期存在的海盗,瞬息万变的海洋气候。这些都成了不可预测的风险,没有消息,或许对于白家人来说就是好消息。
直到那天下午,闻斌单位的两个领导突然造访。佟明芳的身体已经恢复,家中只有她和叶芸在。
佟明芳让叶芸去煮茶,叶芸才走到屋外的锅灶前,屋里登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叶芸拿着杯子的手禁不住颤抖,隔壁的春娣听见声音推门出来,周围陆续有邻居探出身子。
闻斌的单位是今天上午接到闻斌遇难的消息,下午就紧急过来通知白家人。据他们所说,货船遇到了一些意外,目前还没有返程,具体情况得等这艘船回港后再做进一步调查。
佟明芳哭得双腿发软,几近晕厥,春娣几个老邻居扶住她。佟明芳死命拽住领导的胳膊,哭喊着让他们一定要把闻斌带回来,哪怕人没了,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面,无论无如何,一定要将他带回家。
领导无法给出保证,只能答应她,尽一切可能把人带回来。
这些平日里没少在背后嚼白家舌根的邻里,听说闻斌遭遇不测,这会儿也暂时放下成见。两位领导走后,他们留下来安抚着佟明芳,直到佟明芳的状态缓和了一些,才各自散去。
期间,叶芸木然地搬凳子、烧水、端茶,再把两位领导送走,瑟缩地站在墙边上。
她没有经历过亲人去世,生离死别,这个消息太过突然的在她脑中爆开,就像被毫无防备地扔了颗炸弹,眼前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声响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忙音。心脏被人猛地压下去再极致地反弹上来,甚至要冲破脑袋。无人知晓,她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地震,地震的尽头是未知的恐惧。
佟明芳沉浸在丧子的悲恸中,抬眼瞧见叶芸立在墙根,一滴泪都没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你还好意思站那,闻斌都没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芸颤抖着唇,她想发出声音,可张了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她无法像佟明芳那样哭天喊地,除了害怕,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反应。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佟明芳,指着她大骂:“你没来我家前,闻斌好好的,怎么你一过来他就出了事,我是造了什么孽讨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回来。”
话刚说出去,佟明芳就瞥见了那几本摞在凳子上的书,站起身拿起最上面一本当着叶芸面撕成两半。
那一刻,叶芸的心脏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