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叹口气道:“无论如何,都要将此消息传达出去,这是金石考古的千古大发现,是值得全天下知晓的事情,至于后续如何,咱们且行且看吧。”
王骥德闻言却笑着说:“好在我们甲骨会中还有王建阳这么一个大编辑。
王骥德南下之时王文龙已写给他几份手书,王骥德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派人去江南福建通知了,派去的人都走海路,王骥德到京城不过几天,派去报信的人也就到了地方。
几天之后《苏州旬报》、《旬报》,还有江南福建的各大报纸,纷纷在醒目位置刊载消息:甲骨社员于辽东发现华夏先祖遗址。
“据辽东送回的消息报导,之前在河南发掘甲骨的甲骨社,近日在本报编辑王文龙提供的消息之下,社员北上辽东,于辽东的安乐州镇夷堡一带成功发现上古之华夏遗存。这一次的考古发现包括了几处上古先民的制陶作坊、大量上古先民流传下来的玉器石器……据甲骨社的成员判断,这些陶器的制作年代应该在夏朝之前,甚至是尧舜未出之时……此次考古更发现了迄今已知最早之龙形玉,此龙形玉的形制与商州时之龙珮、春秋后世之玉玦有鲜明联系,几可断定此支辽东先民乃是华夏民族始祖之一,有以为上古诸侯中肃慎族者……据笔者了解,如此重大意义之考古发现,迄今为止,此乃第一……”
其他的报纸能够得到第一手消息,还是因为王文龙嘱咐了苏州福州旬报的编辑部将消息分享出去,于是此新闻一出直接就造成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声量,顿时引起热议。
特别是在有舆论接受能力的通衢大邑,之前刚刚因为甲骨研究和大量关于商王武丁故事的推动,大家对于上古史书所未记载的历史正感兴趣呢,突然得知在辽东又发现了比尧舜还要早的中华文明先祖遗迹,此事立刻就成为当下热门。
无数文人写信给旬报探听消息,小说家们开始蹭热点题材,而以苏松四镇为中心的江南的百姓更是对之欢欣鼓舞。
苏州旬报这么长时间的活报摊设置起到的侧面效果之一就是让苏州的市民社会迅速成型,市民有自己的娱乐和价值取向,在苏州旬报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苏州百姓对于民族主义的认同自然非常高。
当听说辽东发现了中华文明先祖遗迹的时候,在被大量侠义故事、讲史演义塑造了的民族观念的苏州百姓心中,这就是发现了自己民族的上古遗存。
讨论之声,铺天盖地。
许多没有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报章也接连转载发表评论,自然而来的舆论热潮根本不是任何政治势力可以控制和抵挡的,大家只有顺应。
而稍有见识的文人多半也对此事感到高兴,几年之前对甲骨文普遍的冷感在这时已经不见,在文人心中民族主义的观念也正在慢慢形成。
正在常州和东林党沟通甲骨研究会之事的金石学家赵崡还是从报纸上看到这消息的,得知此事赵崡高兴的当即挥毫泼墨做了几篇狂草,又去买来酒水大饮庆贺。
跟着赵崡一起回到江南跑峡谷社关系的陈继儒则是马上写文评论:“甲骨此次在辽东的考古发现,补全了历史之空缺,为我等了解尧舜之前史未有载的鲜明历史提供了绝佳机会,这乃是当年太史公亦难以做到之事。此事证明,天下应当支持这等考古之发掘,还先祖之本来面貌,得前人失传之历史信息,此类考古发现于国于家,于学于理,都是大好之事!”
“地方名士,修书院、盖藏书楼、刻书以教化百姓,以为于天下文气有帮助,然而以此钱财捐于考古之事业,才是真正大帮助也!”
以照顾父亲为由请假回到松江的新科进士张鼐也写文章鼓吹道:“此次甲骨社之发现证明我华夏先祖早已履足辽东,辽东并非化外之地,乃是我华夏固有之领土,其时金铁之器尚未出,先祖栉风沐雨,凿石为刃,劈木为兵,远涉苦寒之地,建立灿烂之文明,其壮其伟,我华夏后人怎能不记之学之,再开鸿篇?”
张鼐自从看了《中华文明入台史》后就算入了民族主义的坑了,现在经常跟叶昼则的民党往来,辽东的考古发现自然也被他向着鼓吹民族主义的方向去解读。
而大历史学家焦竑在南京也写文,极力推崇此次考古发现:“辽东之发现可以证明王建阳推崇的考古考据之学可以见古学人之未见,发古学子之所未及,此实在是补足史学的一大法宝,期望日后能有更多之收获。”
然而在一片称赞声中,也少不了有人说些怪话,有些出于自己的党派利益,也有些人是出于自己的固有观念。
就比如后来建议“凡辽人前往省直者,尽数出关”的陈仁锡现在还只是个举人,但他却早已形成对辽东人的固有印象,而且对于华夷之辩的理念已经走得太偏。
他完全无法接受华夏文明的祖先,居然有一支来自辽东,于是立刻写文反怼。
陈仁锡虽然是个名士,但是对于考古学真没啥研究,他还以为甲骨社得出玉猪龙就是中华文明的龙形玉始祖结论的过程只是靠臆想,于是在文章之中大言不惭的表示:
“笔者近日听闻有甲骨社者,吹嘘所谓辽东发现龙玉,支持者大吹法螺,笔者亦以为是何等高明之物,专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