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只是想通过限制泉州的小海商而为自己捞利益。可是泉州上下被他这个行为所损害到的群体却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泉州的走私小海商被打击掉一半,码头上扛包的工人恐怕有一大半将没有活计可干,连着代写书信的、缝补洗衣的穷苦人家全都要失业。
泉州的丝织品出口也有七成以上是通过走私渠道出海,走私商受损失之后,哪怕有拿着船引的大船东来订购丝织品也一定会店大欺客,打压丝织商的出货价格。包括德化的瓷器商人,武夷山的茶叶商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三一教之所以加入,也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信徒都是小海商和手工业者,必须要和自己的信徒站在一起。包括泉州福县两学里头的生员,不少家里也是靠走海生意吃饭的,而且主力都是小商人,真正的大世家在泉州读书人中的声量很大,可是按人数比例来算定然是少数。
只能说梁永的这一手做法,吃相太过难看,根本不给泉州的商人留活路。
历史上崇祯年间福建的世家大族号召海禁的时候泉州百姓也起来反抗,只不过那时因为泉州的走私贸易已经做得相当繁荣,出现了产业聚集的现象,郑芝龙这样的走私商集团垄断了走私的很大一块利益,而朝廷海禁根本限制不到他们的生意。至于其他会被朝廷政策限制到的小商人的力量就太弱了,所以小商人们的呼号并没有形成足够声势,最后还是要靠何乔远这样福建本土的文人帮助呼吁,配合朝廷的政局变动,才将海禁的政策收回。
而在这个时空,垄断级别的私商集团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泉州大部分的走私商还是小商人,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力量足够掀起滔天声势。
何熊祥听了姜志礼的描述呆愣半晌,终于不敢小看王文龙,虽然还是不信王文龙以一个外地文人能够在泉州有这么大的力量,但终于同意说:“如此我便同姜知府一道去王建阳处看看,我倒听听他弄出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姜志礼点头道:“何御史同我见过建阳再说。”
现在泉州城里市面正乱,两人也不打什么官牌仪仗了,十分低调的在几个长班的陪护之下到达了李家大厝。
通报门子之后,很快王文龙就迎接出来。
王文龙整理衣装,同两人打了招呼。
何熊祥对王文龙拱拱手道:“建阳先生,久闻大名了。”
王文龙也笑呵呵的对何熊祥说:“我才是大到哪里都听说何御史的名声。早听闻何御史公正廉明、做事尽心竭力”
“忠于国事,该当如此。”何熊祥说道。
何熊祥这句忠于国事还真不是打官腔,此君乃是晚明有名的干臣。
因为万历皇帝的瞎整,所以大明格外缺御史,各地的事物都没有人去监管,早在地方上造成了很多问题。
十多年前何熊祥考中进士当了几年翰林院庶吉士之后就主动请求改任监察御史。
他最初外放的是浙江道监察御史,但是由于南方太缺人了,何熊祥到了浙江之后,先是把浙江省内的另外几个御史空缺给补上,浙江由于缺官而没有得到御史巡视的地方,终于有人去管理。
监察体系的缺位早就导致浙江许多事物没人管,地方官完全处于放飞状态,各地的土皇帝一堆,各种贪赃枉法的事情不要太多。碰到何熊祥这么一个铁面无私的人一巡,很快就在浙江抓出了一堆案子。
何熊祥的成绩也引起了万历皇帝的重视,于是何熊祥从浙江道御史开始,干上了专职的御史行当。
这几年何熊祥到处跑,成绩斐然,他奉旨巡岸江苏,发现江苏各地乱征税收,一口气查出多征、乱征的皇饷六万两,旱涝银五十万两,金花银六十万两。巡视南都七郡,又发现当地乱收契税十五万两。
王文龙对于何熊祥这种实际干活的官员还是十分敬佩的,在如今的大明由于缺官,许多官员的工作都非常难干。
何熊祥的工作还专门是需要其他部门的官员配合的,何熊祥到一地去巡查,想要调看当地的帐本户籍多半是连人都找不到,他都无法想象,何熊祥这几年工作有多难做,在这情况下何熊祥还能抓出证据告倒了一堆人,心中没有点正义感,真是不可能完成。
王文龙问道:“听闻何御史在南都六郡巡视,怎么又来了福建?”
何熊祥回答道:“乃是年初奉旨来福建专们帮助巡盐的。”
王文龙当过福建二把手的幕僚,一听就明白了。
福建的监察御史是原定员额有七人,各司其职,从查盐的到管军事的,每个部门都必须有人来监督,可到了现在这七个御史的位置根本补不满,很多重要工作都没人干。大概是万历皇帝也发现福建上报的情形中有些不清楚之处,于是专门把何熊祥调来福建救火。
王文龙记忆中何熊祥来到福建巡视盐政同样破了几个大案,最有名的是发现福建负责盐务的大中丞侵占官饷。
想到这段历史,王文龙不禁对何熊祥更加敬佩。
所谓大中丞就是大明都察院副都御史,也叫御史中丞,官职已经到达巡抚级别,基本上能够负责一审的监察工作,这种级别的御史已经是何熊祥的上司了,何熊祥来查案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