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半野轩。
王文龙正坐在摇篮前拿着一个泼浪鼓逗弄着女儿,沈宜修则坐在一边静静的叠着衣服。
王文龙抬头对沈宜修笑道:“看咱家的姑娘,长得多可人。”
“孩子都是越看越喜欢的。”沈宜修勉强笑着说,然而眼睛之中还是流露出几分哀愁颜色。
王文龙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已经郁闷好久了。
虽然沈宜修已经是非常独立自主的明代女性,但是重男轻女的观念毕竟还在,沈宜修觉得李国仙作为妾先给王文龙生了儿子,她是王家的正妻却只生了个女儿,从生下孩子以来就不太开心。
王文龙回家时她已经郁闷了大半个月了,王文龙也是一到家就发现小姑娘情绪不对,沈宜修才十几岁,人生经历不够多,加上刚刚生产激素变化,本来人就容易抑郁,王文龙回到家里时见到沈宜修郁郁寡欢,都怕这姑娘得了产后抑郁症。
这几天王文龙内哄外劝,又主动表现出对于女儿的喜爱,沈宜修这才渐渐开朗起来。
王文龙放下拨浪鼓,坐在床上牵起沈宜修的手,诚恳道:“男孩女孩都是一样,一样好。”
沈宜修看着王文龙,眼神渐渐柔软,突然扑到了王文龙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我没生好,怀孩子时拜佛的心不诚。”沈宜修抽抽搭搭的说。
“胡说呢,”王文龙笑道,“孩子在肚子里时性别早就确定了,跟怎么拜佛有什么关系?而且生女儿有什么不好?世上若都是男子,还怎么繁衍生息?”
这年代的观念一般都将生男生女当成母亲的责任,沈家对于沈宜修这次怀孕格外重视,提前大半年就派了仆人来福建照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沈宜修也明白,就是沈家想要让他给王文龙生个儿子,好方便两家的世代交好,现在生出来是个女儿,倒不是沈宜修自己歧视女孩,而是周围的社会环境给她的压力,让她承受不住。
以至于他自己都认为自己生出的女儿就表示自己没有做到主母的本分,
王文龙知道这姑娘是内向的性子,思维又深,没个一两个月时间她自己都走不出来,现在终于找到了病根,连忙抱着安慰。
哄了半天,右转移她的焦点道:“咱们女儿长得这么可爱,给她起个名字吧。”
这年代的男孩子正式名字要等读书时才会取,而女孩就简单的多,普通人家的女孩都只有小名,有文化的家庭,也基本在女孩出生之后就将名字给定下。
“我来起?”沈宜修问道。
“你读书多,自然是你起。”王文龙点头说。
沈宜修看了看摇篮中的女儿,眼神中露出慈母的光辉,思索半天,说道:“我生女儿时寒冬刚过,见到园子里的萱草抽了芽,当时便想到元人:萱草生北堂,颜色鲜且好,一句。不若就叫她鲜儿吧。”
王文龙点点头:“这名字好,秀气。”
沈宜修又念了两句:“王鲜儿,王鲜儿。”心中也十分喜欢,抱起摇篮中的女儿道:“以后就叫鲜儿了。”
女儿新起了名字沈宜修迫不及待的要去和李国仙说,和王文龙又聊了两句,便抱着孩子离开。这时外头门子也跑来道:“老爷,张总编来找。”
王文龙点点头:“让他到书房等我。”
走进书房,就见张燮坐在那儿大口大口抽着烟袋,一见王文龙就叹气道:“建阳,何御史要同梁永妥协了,我气不下,直接就回了福州。”
在这次泉州海商罢市风波中《旬报绝对属于主导力量,在王文龙的访谈录之后,张燮亲自带着编辑部人马赶到泉州连篇累牍的报道泉州的最新情况,利用《旬报的影响力为泉州的海商积累了不少支持。
然而禁海派力量也发起反击,利用报章疯狂攻击张燮和《旬报,说张燮勾结走私商人,利用报纸为自己做生意打掩护,这年代的文人听不得这个,此话让张燮个人的声誉损失很大。
王文龙问道:“泉州的事情不是大闹起来了吗?如何还有妥协之说?”
张燮苦笑说道:“商人、三一教、生员一盘散沙,还是被人各个击破。”
张燮是绝对的开海派,他想为福建百姓做点事情,可是泉州的反抗力量还是太弱了。小商人和小读书人都是没有主心骨的,这一次反抗开始闹得轰轰烈烈,但等到王文龙离开泉州之后,各派之间便迅速分裂,梁永坐困愁城等待了一个月,泉州罢市的各派就先撑不下去。
先是小商人迫于生计重新开始买卖,罢市名存实亡,本来出于支持商人目的的三一教见到商人已退渐渐也将法会给收了,最不怕威胁的秀才公们此时孤立无援,在御史的劝说下也渐渐没了底气。
王文龙问道:“泉州府是什么态度?”
泉州商人罢市能够闹到这么大的声量,全程都有泉州知府姜志礼配合,此君很明白泉州的经济都仰赖于走私生意,不会那么容易退缩。
张燮摇头道:“姜知府也派人来劝我们《旬报调整报道口径,配合御史平定地方。”
合着姜志礼都退了,王文龙冷哼一声,说道:“帮我送几封信去泉州,这事情还没完呢。”
“建阳还有办法!”张燮放下烟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