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贞请王琨进屋,又让两个长班去买酒备饭。
对坐吃酒时王琨发现王化贞一直在叹气,问道:“肖乾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王化贞终究没有忍住,开口道:“友玉可看了这几日辽东的报纸上有关王建阳之事?”
“便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整个辽东的报纸都在讨论静观先生。”王琨笑道。
“这王建阳反对撤防六堡是正确的,许多报纸攻击乃是因为有李成梁等人从中作梗。”王化贞说。
王琨虽然也有举人功名,但是他对军事不怎么了解,好奇问道:“难道肖乾认为六堡不该撤防?”
“女真人是大明的心腹大患!”王化贞评论说,“我常读辽东的文字,知道那女真酋长努尔哈赤是个野心甚大之辈,此辈人物绝不可能因为得到一些土地便老实下来。割让六堡反而是养虎遗患。对付这样的人,必须坚决予以打击,辽东不应担心什么炒,反而应该准备大兵,直突女真人之巢穴,将之一举剿灭。否则辽东格局之覆灭,便在眼下了。”
王琨听的目瞪口呆:“不会吧?那努尔哈赤有如此力量?”
“这是我仔细分析所得,”王化贞胸有成竹的说,“友玉,我打算去找王建阳,跟他阐明此观点。现在满辽东的舆论都在攻击王建阳,我怕他心志不坚,抵受不住。一番话语也好让他知晓辽东真正该如何治理,由他再去影响上面的衮衮诸公……友玉觉得我这计划如何?”
“这个……只怕高门难入啊。”王琨说的委宛,他觉得王化贞不过是一个举人,又从来没有掌过兵,上门就要指点王文龙,多半没有啥好结果。更别说还想让王文龙帮他把这话传给辽东的高层,怎么听怎么像天方夜谭。
但王化贞却是个对自己极端自信的人物,笑着道:“那王建阳虽然在治辽一事上立场稍逊,但他有一句话我是极认同的,便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我自信一番话语,便能叫他刮目相看!”
王琨张张嘴也不好再劝。
王文龙是最近辽东报纸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离开辽东的消息也被一些报纸报道出来,当然没啥好话,说的是“某王老爷失落回京……”
王化贞知道王琨去了京城,连忙给请他来的富家老爷开了后续药方,拿到诊金之后便打点行装告辞离开。
其实王化贞早就有外出闯荡的计划了,随着东林党上位,几年前万历所下的京城逐客令渐渐形同虚设,许多像王化贞一样的自以为才能之士都在往京城聚集。
就在王化贞往京城赶的时候,王文龙已经在京城中见到了孙承宗。
孙承宗现在还在当着翰林编修,平日工作闲的很,听说王文龙到了京城,拎着一筐书稿就找上门来。
“建阳公,近日你在北地可是出名了呀。”孙承宗笑呵呵的说。
王文龙苦笑道:“写了几出戏,其他甚事也没做,就已经被人骂成如此模样,只能逃回京城。”
孙承宗道:“武人马上一杆枪,文人手中一支笔。写文字便是做事,事做的越大,人家反应也是越大,建阳三出戏就引得辽东舆论震动,可见你这一支笔的价值。”
王文龙耸耸肩,看着孙承宗那一筐书稿道:“这是稚绳最近所写文字?”
“没错,专门拿来与建阳讨论的。”王文龙道:“这么多,看也看上半天,不如稚绳在我家暂住,方便讨论事情。”
孙承宗却摇头道:“我在京中有租房,住在建阳家中不合法令。”
王文龙一愣,半年前他还在孙承宗的宅子里借助了挺长时间,那时孙承宗全然没有理会法律的意思。
孙承宗见王文龙的表情,一笑道:“我下个月要上一封劝谏的折子,专讲为政不德以致水灾之事。”
王文龙一下就明白了,这种折子一个人写没用,必然背后有政治力量的支持,孙承宗只是一个站出来起头的人物,至于背后的政治力量是谁?自然是东林党人。
想想历史,孙承宗的确是在万历三十五年左右投了东林,不过此时孙承宗还不出挑,帮东邻上了几分折子之后,好像就被排挤的告假回乡了。
“算了,不谈这些肮脏事。”孙承宗丧气说道。
他过去也想当一个纯臣,但翰林散馆两年多,终于发现在此时的朝廷不投靠反派势力,那就注定一辈子靠边站,什么经世济民、匡扶天下,想都不用想。最终也只能投靠了东林党。这次上书也是他第一次为党派做事,要靠附会天变争取党派利益,让孙承宗心中觉得颇为羞耻。
他道:“建阳是因为守边守城之争而被辽东官场攻击的,前段时间我也正在研究建阳所说的守辽之事。放弃宽甸六堡断不可取,正如建阳所言,分析女真人几年之间的动作,努尔哈赤的野心甚大,吃下宽甸六堡,只会加速他的势力扩张,结果便是更快的入侵辽东。”
“我也正是如此想法,”王文龙感叹道,“可叹如此简单的事情,居然只因为辽东官场意见一致,朝廷上下便真有不少人以为应该放弃宽甸,实在是盲听盲信,一厢情愿。”
孙承宗指着那一筐手稿道:“这些都是我关于辽东守战之策的分析,建阳你看看有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