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姓嘲讽万历不愿捐钱的时候,辽东各界参李成梁的民折也送到了京师,李成梁丑闻缠身却依旧高傲,几乎是跟着参他的褶子一起,便把自己的辨白文章往京城的各大衙门送去。
李成梁还是那一句话:“宽甸六堡必须撤防,守边不如守城。”
万历皇帝的压力很大,让孙隆召集阁老和六部开了几次会,并且开始讨论都察院的提议,商议是否派出巡抚去辽东查看。
这时都已经是万历三十六年的二月了,光是来来往往的公文讨论,就拖了两个月之久,眼看辽东的土地都化冻了,万历皇帝还一直撑着不表态。
金州卫。
王化贞在辽东混的风生水起,参加了好几个文会,这几个月光是所收到的程仪就过百两。他也不再是那个山东土医生的打扮,穿着一身新定做的行头:湖绸儒衫,貂皮坎子,万字锦地方巾,南京折扇下面还坠个白玉平安扣,看着好不富贵。
这时潘秀快步走进房间,脸色严肃的道:“肖乾,你来看这封信。”
王化贞还没看出潘秀的异样,拖着扇子道:“伯风,你看我这把南京扇值不值?辽东人不认得这物什,我二钱银子买来了,竟比在山东价钱还便宜。且我越瞧这工笔越好,有董作宾的意思。”
“没时间看扇子了!”潘秀脸色严峻的道:“京城生变了!”
“出什么事了?”王化贞大惊。
潘秀拿着一张信纸说:“圣上口谕,宽甸六堡不禁民商,然需要撤卫所兵。”
王化贞愣了愣,随即一下站起,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万历皇帝之前给了王文龙口谕,准许商人进入宽甸六堡,大家原本以为宽甸六堡之事就算不能阻止也能拖延下去,却没想到一夜之间万历皇帝就让李成梁撤兵了。
卫所兵都撤了,不禁民间商人有什么用?难道让一群商人去和董鄂部作战?
潘秀说:“应该是蓟辽总督蹇达向圣上上了折子,信中说蓟镇已经调兵入山海关来帮助辽东撤防,是怕辽东本地士兵不愿协助李成梁。这是蹇达死保撤防辽东了!”
王化贞说:“国土之事岂是儿戏?怎能暗度陈仓,说变就变?”
潘秀苦笑:“无兵无权,说话都不响。”
潘秀的政治头脑虽然没有王化贞灵光,但是他毕竟是在荷兰人的爪哇殖民地做过高级买办的,知道政治的运转逻辑。政坛上需要文人作为润滑剂和统治人才,但政治运行的主底层逻辑却是权力支撑。
王文龙的名声再响,没有权力也是虚的,蹇达、李成梁随便一个人撒手都能把辽东搞得欲仙欲死,王文龙在辽东之事上拿什么和他们斗?
“这……现在我等如何是好?”王化贞一下手足无措,他们是奉王文龙之命来辽东引导舆论的,现在似乎这一场战已经结束,他们要去哪都不知道。
潘秀道:“去找建阳先生吧,他是我等主脑,或许能有办法。”
就在潘秀和王化贞急忙联络王文龙的时候,蹇达已经关山飞渡,带兵走辽西走廊,迅速奔向辽阳,只等天气再温暖一些,辽东可以大规模行军,便派兵协助撤防六堡。
李成梁和蹇达的意思很明确,辽东的民意不是强吗?那就直接用关内兵快刀斩乱麻的把事情办了,等宽甸六堡落入女真人手中,管辽东人再怎么议论都成了既成事实。除非他们愿意现在就派兵去和努尔哈赤开战。
刚刚离开河北正往山东而去的王文龙得知消息,瞬间在心中对万历和李成梁骂娘,然后加快赶路。
登州。????王文龙、王喜两人默默坐在驿站的院中,毛文龙、王化贞、潘秀站着等待。
王文龙的脸色阴沉,毛文龙则根本不在乎王喜在场,一管一管的抽着烟。
王喜尴尬笑道:“建阳先生,事情已然定下,先生受圣上口谕褒扬,乃开海功臣,前途定然是无量的。”
“敢问公公有无辽东消息?”王文龙不耐烦的问。
王喜这才回答道:“据我所知,此事乃是李总兵定下,圣上点头的。李成梁在密信中说喀尔喀蒙古即将南下入侵,蓟辽总督蹇达也上书要求防备,如今所谓撤防,其实乃是整饬边备的一步。”
毛文龙忍不住道:“公公既然得知,怎么一点风也不透出来?”
王喜道:“这样事情岂是可以拿来说嘴的?我今日透与你们,便已是担着莫大风险。”
王化贞笑道:“我等也知公公一片苦心,若如此说来,撤防六堡也只是一时之事,不得已而为之了。”
王文龙冷笑道:“事情若真这么简单,那就不需要从山海关调兵火速进行了。”
“建阳未免太过言重,”王喜皱眉说:“李总兵以性命担保,喀尔喀蒙古的确有异动,不日便能见到。”
“呵,异动?他可敢说是什么异动!”王文龙知道王喜能够来和自己谈话,定是受了万历皇帝的意思,即使这样,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喀尔喀蒙古的异动原因便是去年年底喀尔喀蒙古诸部归顺了努尔哈赤,草原上内讧,朵颜部斗争失利准备南下。所谓整饬边防,就是为了防止这一次朵颜部的抢劫!”
王喜惊讶道:“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