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家虽然在铁岭蟠根错节,但嫡亲根脉就是祖大寿的父亲祖承训和祖天定的父亲祖承教两人,两人都当到辽东的高级武官并且给祖天定和祖大寿留下两个指挥佥事的官职。
历史记载祖天定和祖大寿早年都是宁远卫指挥佥事,但其实祖天定才是驻扎在宁远,祖大寿所承袭的乃是宁远中左所的官职驻扎塔山,而且现在他也已经调到辽阳听用。
说了两句话,王文龙发现祖天定语气里对他格外尊重。
这出于祖家对名士的敬畏,祖家出自滁州祖氏,先祖祖世荣在朱元璋打下滁州之后带领家丁投军效力,所以祖家在大明开国之初也是耕读世家,后代家风之中因此尊敬读书人,甚至特别想出一个进士。
祖大寿的弟弟祖大弼如今就在宁远卫学里头读书,祖大寿为了支持他读书,祖承训死后,祖大寿只是继承了父亲的官职,但将父亲积累的所有财产送给了弟弟,祖大弼用这些钱广交朋友,不过他学习能力实在有点差,历史记载他交到的朋友没有几个读书人反而因此得到许多死士。
后来辽西陷落,祖大寿负罪带着家丁逃入觉华岛,御史方震儒请祖大弼劝祖大寿带兵来归,方震儒给的礼物就是许诺让祖大弼成为选贡,到京城国子监去读书。所谓“选贡”也就是个同秀才功名而已,放在关内别说劝降一支军队了,巴结一个地方豪门的少爷都嫌不够诚意,但在科考困难的辽东对于祖家却极有吸引力,祖大弼为此欣然劝兄来归。
不过当上选贡的祖大弼最后还是投笔从戎,祖大弼读了半辈子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当武官却仿佛天生就会,他领兵没两年就在遵永大捷中立功,转年的大凌河之战,祖大弼几乎率兵生擒皇太极,接着祖大弼到大同去阻击后金军,小规模作战中直接阵斩后金的前锋统领图鲁什,打出明军正面对抗后金的最体面胜利;投笔从戎不到十年,祖大弼便升任宁夏总兵。
只能说祖家的武将基因太强,读书科举真是浪费人才。
祖天定突然问:“建阳先生这次来宁远,不只是为了看线膛枪操演吧?”
王文龙笑道:“本义在于会讲,鼓动舆论。”
“先生说的直白,”祖天定笑道,“在下建议先生多宣传守土卫辽之言,至于宽甸六堡就不要再说。”
“为什么?”王文龙疑惑。
祖天定笑着解释:“圣上口谕下发之后,京城的判断已经明确,辽东本地军官对于守卫宽甸六堡便无那么大兴趣。之前大家担心宽甸六堡撤销之后会有许多百姓被安置到他们的卫所里,可现在京城的意见已经出来:放弃了宽甸六堡也还有辽长城可守,内撤的百姓也多半会安置到长城沿线以及凤凰城一带,如此大家也就完全放心,纷纷敢到事不关己,自然不再有意见了。”
王文龙皱眉道:“这岂非各人自扫门前雪?”
“就是这个意思,”祖天定在烟锅上压了一枚银丝碳,叼着烟嘴说,“这几日我同宁远卫中的军官子弟们谈话,七成以上的人都认为宽甸六堡之事已成定局,不觉得可以改变,在下怕先生说话不合时宜,故相劝耳。”
王文龙听的目瞪口呆,辽东军户逆来顺受能力相当强,比内地百姓老实多了。
就拿太监收税来说,在别的地方太监收重税早就闹起民变,而高淮乱辽居然能够折腾整整十年,直到万历皇帝那里态度软化,辽东的军户们才闹了一两次兵变,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比不得湖广地区百姓敢上街和陈奉的爪牙对抗。
这是卫所体制决定的,辽东军户除了屯垦种地之外还要负责军事防卫工作,用于生产生活的时间不够多,种的粮食也就是勉强糊口,很大部分的生活物资还要靠关内补给。吃人的嘴短,自然会更听从关内号令。
比如高淮贪污军饷对辽东军户来说也就是朝廷的补贴晚几个月发而已,而内地民众的钱财都是自己双手挣来的,太监收税等于直接道他们家里抢钱。????祖天定道:“所以建阳先生千万要避免提及宽甸六堡,就看现在连辽东的报纸都已不再说起此事只是炒作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传闻,便可知道辽东的民心转向了。在下很敬佩先生人品,愿意帮助先生做事,是以才特别相劝。”
王文龙问道:“祖佥事就不害怕得罪李总兵?”
“宁远虽小,本地的军官倒还不怕这些。”祖天定笑道。
祖家虽然和李成梁关系不错,但也只有祖承训这样总兵级别的官员才需要考虑得不得罪李成梁,祖家在宁远的关系盘根错节,李成梁已经快八十岁了,哪怕李成梁对祖家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动到祖家的地位,等到祖天定他们独当一面的时候,李成梁早就下台了。反倒是王文龙现在在宁远如此风光,祖家很愿意帮助王文龙,也能为自己家族长长名声。
“明白了,多谢祖佥事。”王文龙拱手起身道:“学生这便告辞了。”
祖天定起身道:“先生不在我家留饭么?”
王文龙摇头道:“下午还有些事。”
“如此,容祖某送建阳先生出门。”
在祖家告别了祖天定,王文龙坐着暖车回到毛文龙准备的小院,直接走进书房之中。
“资料都整理好了吗?”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