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权力,双方很难直接扳倒对方。
加豪强富户掌握着地方的吏治和土地,因此白身官员想要把这些豪强富户拉下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眼下,经过皇帝的一道圣旨,这平衡的局势发生了倾斜。
天下富户入京师,这是白身官员的机会,也是国子监那两万余天子门生的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就能在地方站稳脚跟,以自己的家乡为点,逐步培养自己的势力网。
因此,不管富户出身的官员如何说,白身官员都死死咬定了听从意的这个借口。
这个借口很容易击破,但却没有人敢开口。
一时间,黄子澄、暴昭、齐泰等人纷纷沉默,郁新则是沉声道:
“国子监有贡生一万七千四百余名,可派出他们前往地方,与五府的地方兵马登籍造册,记籍实田。”
明明众人还在讨论,可郁新却已经拟出了流程,这样将众人视作无物的做法让不少人忌恨。
可惜的是,他们手中没有郁新的把柄,更没有对付他的借口和胆量。
郁新虽然是江东人,可他是以布衣人的身份被朱元璋征募的。
被征募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的才干远超一般人。
从洪武二十一年踏仕途开始,他着手制定了折纳绢匹则例、灾伤去处散粮则例、招商开中纳米则例、宗室岁俸等等国策,不仅保障了大明的边塞粮储,还保障了内地灾民的赈灾事宜。
论民间声望,这殿内的所有人绑在一起,也不如他一个人的名声好。
具有这样才干的人,本就难以对付,更何况他还毫无把柄。
作为户部尚书,他家中人口并不兴旺,踏仕途至今九年,他未曾提拔过与自己沾亲的任何一人。
家中沾亲带故的不过几十口,全家都靠着他的俸禄和朱元璋赏赐他的田地过活,没有其它行当营生。
这样的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香饽饽,而在朱元璋的心中,郁新则是占据了一个难以动摇的位置。
便是朱允炆这位太孙,想在钱粮之动手脚,也得看看郁新的脸色。
攻击郁新,不是在攻击他一个人,而是在攻击儒家忠孝道义之中的忠。
谁去攻击他,反而是在变相贬低自己。
“郁尚书……”
见郁新再次开口,而旁人不敢开口反驳,朱允炆只能自己笑着起身说道:“孤并非觉得皇爷爷的旨意有问题,而是觉得迁移如此多的富户,是否有些大动干戈了……”
“殿下……”郁新不卑不亢的作揖回礼,随后才直起腰杆说道:
“统计天下富户登其籍贯,将其造册,都是在防止他们兼并百姓土地。”
“况且,从至正二十四年开始,朝廷就多次迁移富户到淮西,京师,这么多次都未发生过什么动摇国本的事情,为何单独这次会被称为大动干戈?”
郁新能力很强,但人不会一直完美,他的直性子就是他的缺陷。
面对朱允炆,他依旧不卑不亢,以谏臣的口吻步步紧逼:
“近年来,以钞抵税这一惠民新政的好处没有落到百姓身,反而肥了多少富户……”
“这些富户手中良田甚广,却不舍得缴纳赋税,部分胆子大的,甚至敢与县官勾结,将赋税推到百姓头,让百姓交更多的税。”
“臣以为,万岁徙天下富民于京师,实乃利国、利民、利天下之举。”
郁新自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的在解释,却不想他那口吻反而像是在教训朱允炆,字里行间好似在质问朱允炆您作为太孙,怎么会理解不了皇帝的意思?
“呵呵……”朱允炆不动声色,反而露出笑容,作揖回礼道:
“郁尚书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就请郁尚书按照旨意办差吧。”
说着,朱允炆走回到了主位,用宝玺在圣旨盖章,随后双手拿起这圣旨,将它带到了郁新的面前,双手递过。
面对圣旨,郁新也是毕恭毕敬的跪下,五拜三叩后才接过圣旨,唱礼道:“臣郁新领旨……”
他倒是坦然领旨,不过四周的许多人要么表情僵硬,要么笑容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显然他们都看出了一件事,那就是郁新日后的下场恐怕会不太好。
在大明朝这庙堂,即便你能力出众,但不会为人处世,终究难以长远。
“既然如此,那就都退下吧,黄太常寺卿与齐侍郎留下。”
朱允炆示意群臣退下,但唯独留下了他信任的黄子澄与齐泰。
“臣等告退……”
群臣告退,脚步匆匆离开武英殿。
待他们走后,朱允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着站在殿内的黄子澄与齐泰,这才开口道:
“爷爷此举一出,孤这些年以钞抵税惠利富户的行为就白费功夫了。”
“确实如此……”黄子澄表情凝重颔首,一旁的齐泰倒是能猜到皇帝的心思,因此作揖道:
“依在下之见,陛下此举恐怕是担心富户会尾大不掉,因此特意为太孙您清理。”
“尾大不掉……”朱允炆揣摩手指,心里虽然知道朱元璋不会害他,但他布局数年却被突然打断,心里总归有些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