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绝无此僭越谋逆之心!!”
江淮在朱高煦将话说出口的瞬间便叩首殿上,心中惶恐非常。
面对他的惶恐,朱高煦依旧侧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奏疏,依旧没有看向他。
殿内的死寂持续了许久,安静得只听到窗外的鸟叫声与近处自己的呼吸声。
在这般死寂下,江淮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需要跪到皇帝满意为止。
“何谓三纲?”
忽的,朱高煦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以三纲为题。
尽管当下官学以科学为主,但对于参加过科举的人来说,儒学依旧保留了许多。
所谓三纲,即是指君臣、父子、夫妇三种关系。
古往今来,对于三纲的理解从西汉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到蒙元儒者吴澄的《吴文正公集》,早已有了许多种理解与解释。
各种解释,各有不同,即便是一些喜好儒学的君王来说,理解难度都不小,更何况现今不喜儒学的皇帝呢。
正因如此,江淮脑中思绪飞转,他不断猜测皇帝的心思,试图做出最优解。
也就是在这时,朱高煦总算将目光投向了江淮。
“你在猜朕的心思,是否?”
“臣……”
江淮喉咙发苦,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被朱高煦打断了思绪。
“身为殿阁大学士,每日不研究如何让天下安康,全将心思用在研究朕的心思上。”
“如此之人,也配称为直臣吗?”
朱高煦对江淮很失望,他与王瑄关系那般,自然不会忘记被王瑄极力举荐的江淮,更何况江淮当年在武英殿论政陇川,上奏修建陇川铁路等等都是实政。
“原本朕以为你是实干派,故此将你留在太子身边,眼下看来,你与那些揣摩上意的小人有何区别?”
朱高煦眼底的失望,深深刺痛了江淮的心底。
是啊,原本的他,本该是一个以实政说话的人,而现在的自己却成为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难道走入东宫,就代表他需要变成一个整日将心思放在揣摩上意的缜密之徒吗?
“臣……惭愧……”
江淮这次是真的没有话可说了,因为他最丑陋的一面被皇帝所揭穿,这让他只觉得浑身如针扎般难受。
“怎么……”朱高煦将奏疏收起来,俯视道:
“是无话可说,还是有口难辩?”
“臣无话可说。”江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朱高煦瞧着他摇头道:
“看来你不适合在殿阁待着……”
这句话说出,江淮将头埋得更深了。
“南京户部尚书蹇义拔擢入京担任吏部尚书了,你去南京接他的位置吧,希望你在南京能干些实事,而不是整日揣摩朕的心思。”
朱高煦这番话让江淮猛然抬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惊讶。
“退下吧!”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朱高煦走下了高台,越过他向偏殿走去。
良久之后,江淮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对朱高煦背影作揖:“臣谢陛下隆恩……”
朱高煦没有回应他,而他也五味杂陈的走出了长春宫。
出宫时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侧目一看,这才发现夏原吉还没走。
“可曾见到太上皇奏言?”
夏原吉目光露出几分期盼,然而江淮却摇了摇头:“被陛下指点了一番,并未见到太上皇。”
“可曾奏言陛下不可往吉林去?”夏原吉不死心道。
“陛下正值壮年,前往吉林未尝不可。”江淮也是服了这位夏少师,连皇帝去吉林都得管管。
夏原吉见状松开了他的袖子,江淮也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如芒在背的地方。
没走出几步,他便又听到了夏原吉的嚎啕声,连忙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相较于他还能走,朱高煦等人却根本走不了。
“老蛮子哭得难听,且叫人将他叉走!”
偏殿内,朱棣和朱高煦养气功夫还算不错,只是眉头微皱,可朱祁钺却直接开口要把夏原吉叉走。
在他这个年纪,虽然已经懂得许多事情,但人情世故无疑与他没有关系。
毕竟他自小便得到身边人宠爱,故此也不觉得夏原吉是在关心自家爷爷与太爷爷,只觉得老蛮子阻了他们爷孙三人去北边巡游的好事。
“他声音难听了些,但是为了我好。”
朱棣也知道夏原吉是为了自己好,但他也着实听不下去了,故此看向朱高煦:“寻個法子将他弄走。”
“我又有什么办法……”朱高煦也是无奈,夏原吉若是来议政哭诉,那他早就让人把他叉走了。
可问题这小老头是担心自家父亲和自己身体才来哭,这份心思放在整个朝廷还真没几个人会这么做。
满朝文武看着恭敬,但起码半数以上的人都希望他们父子早早驾崩。
这种大环境下,那群人巴不得朱棣和朱高煦去北边弄出点什么毛病来,又有谁会像夏原吉一样那么忠心来上疏呢。
以这个借口叉走他,若是把他身子弄坏了,那他父子才真是赔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