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
沈青云还没上衙。
宫里的人便上了门。
来的是三位女官,带头的表情木然,眼神冰冷,自我介绍叫血燕,为六尚中的尚仪,专司礼仪。
后面俩位,和上次宣旨的太监有些类似——眼睛青肿。
“秦武的宫斗,怎这般直来直去的?”
沈青云暗自嘀咕,上前给笑了个。
血燕被笑得一阵恍惚,眉眼逸散出的漠然,也消失不见。
“沈大人莫要担心,宫里的一些规矩而已,我会尽心尽力传授。”
沈青云松了口气,笑道:“倒还有一事相求。”
“不知何事?”
“家母惶惶,入宫谢恩还好,但平日在家,深怕坏了规矩,所以准备了一些布料首饰,还请血尚仪帮忙设计搭配一番。”
血燕闻言,眉眼逸散出丝丝笑意。
“举手之劳。”
“呵呵,那我安排人先放马车上,血尚仪回宫时一并带回。”
沈青云领人入主厅,说了两句便告罪上衙。
两位无名女官目送,心里不免感慨。
“首富之家,送礼都送得这般别致……不枉挨了两拳。”
如是一想,眼前的云倩倩,就不再是平平无奇的四品硕人了。
宫里的规矩,繁杂如牛毛。
若仅为应付入宫谢恩,倒也能走捷径。
沈青云一笑一送,捷径自来。
“云硕人,这十二条宫礼不仅需牢记,最好形成日常本能,”血燕温和道,“却也不用太急,谢恩时人不多,年关入宫时,则要分外注意了。”
云倩倩听得头大。
“除了在沈威龙身上栽过跟头,一千年多来,我说的话,那就是规矩!”
甚至成婚后,沈威龙也俯首称臣!
如今要遵这劳什子礼?
她都想撸袖子了!
但转过念一想……
“我身为沈府唯一的四品,家里两爷们儿还得仰我鼻息……支棱起来吧,云倩倩!”
深吸一口气,她狠狠点头:“血尚仪,我会认真学习礼仪的。”
得。
这一句话就失了个大礼。
血燕轻咳一声,笑道:“云硕人,在宫里莫要自称我。”
“那该称啥?”
“命妇。”
“哦。”
……
三位女官又说了会儿细节,正要告辞,血燕犹豫少顷,方才开口。
“云硕人是四品诰命,日后的圈子,主要也是四品诰命……”
云倩倩一听,才知道秦武四品诰命里,还分了几派。
“云硕人初入圈子,有拉拢者,有旁观者,亦有敌视者……”
敌视?
云倩倩嘴角一扯,把血燕给扯懵了。
“这肆无忌惮的冷笑,要是被皇后看到……”
再一回神,云倩倩又成了贤妻良母,血燕不由摇摇脑袋,只当是错觉。
“所以云硕人要好好思量一番。”
“如何思量?”
这你问我?
“不是该问你家老爷少爷是哪帮的吗?”
血燕头大不已,良久才笑道:“却也无妨,硕人这诰命来得震撼,旁人没弄清楚前,也不会刻意针对,等两位沈大人下衙,你们再好好聊聊吧。”
送走女官,云倩倩返回主厅,拿起宫册研读。
内容她早记在心里了,但要活学活用……
“哎,比见我娘还麻烦!”
如是两日过去。
沈府气氛就诡异起来。
每日天未亮,云倩倩便一身诰命服,大马金刀坐在主位。
沈青云打着哈欠,右脚迈过门槛儿,就听得一声轻咳。
他一個激灵,连忙收哈欠收右脚,在门外整理一番衣衫,拱手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嗯,吾儿进来。”
沈青云绷着嘴入门,心里哀叹连连。
“爹昨儿就跑路了,留我一个受罪,长此以往……索性来个大的!”
如是想着,他咕咚一声跪地上。
“母亲大人在上,孩儿问母亲金安!”
云倩倩光听声儿就心疼得不行,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起身扶儿子。
“你这孩子,家里至于这样吗,随便问一声便是了,疼不疼?”
沈青云窃喜,却正色道:“礼不可废。”
见娘亲犹豫,沈青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娘,先去吃饭吧。”
“好……诶?不对,”云倩倩摆摆手,认真道,“得说用膳。”
“孩儿疏忽了,娘,先去用膳吧。”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沈青云根本不顾周伯百艺苦苦挽留的眼神,拔腿就跑。
却也没去禁武司。
“劳烦兄弟,请我爹出来一下。”
兵部衙门外,沈青云徘徊踱步。
不多时,一身轻松的沈威龙出现。
“青云,何事?”
沈青云打量跑路的父亲许久……
“我竟未在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愧疚?”
他都无语了。
想了想,咧嘴笑一个先。